那会儿他年纪还小,根本不知什么是灭门之仇。
只有那老仆不厌其烦的告诫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守好这枚玉佩隐姓埋名,将来出人头地,为苏家满门报仇雪恨。
他将老仆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直到他八岁那年,老仆一病不起。
他靠体力乞讨得来的银钱根本不够给他买药吃,在那个满是大雪的冬日,大夫对年幼的他说,孩子,回去准备后事吧,你爹不行了。
他趴在老仆身边哭了很久,才麻木地起身将他背回了家。
第二日,老仆就断了气,临死前,摸着他的头沉默不语了很久很久。
他将老仆用席子裹起来,埋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
第二年,他便开始在南边流浪,吃百家饭长大。
直到今年,他才一路来了北方,想看一看苏家曾经辉煌的地方,也想去祭奠祭奠自己死去的亲人们,可没想到,一进燕京,便遭遇了十日苦寒,他本就没什么厚实的衣物,又被贼人偷了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一来便受了风寒,坚持了三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倒在了城隍庙里,好不容易拿玉佩换来银子,才吃了一副药,剩下的银子又被偷了。
他昏昏沉沉在庙中昏睡了几日,没想到一睁眼,却看见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蹲在他身边,他以为又有人要害自己,却没想,她却柔声细语的告诉他,她是他的阿姐。
阿姐不是死了么,怎么会还好好活着呢?
他犹疑的抬起眸子,扫过这间繁华锦簇的卧室,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翙拦住他伤害自己的大手,少年人掌心宽阔,带着厚厚的茧子,刚洗完澡,还带着一股子温热,她笑了笑,将他的大手按在锦被上,“你没做梦,阿姐没死,不过这些日后我们可以细说,当务之急,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好不好。”
苏见羽心中是欢喜的,可他笑不出来,太阳穴抽疼得厉害,他看向屋中唯一的陌生人,“他……又是谁?”
“他是我阿兄。”明翙顿了顿,又道,“是他救了阿姐,将阿姐养大的,日后,他也是你阿兄,知道么?”
苏见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样直愣愣的看了明禛一会儿。
阿兄看阿姐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从前流落青楼时,他看过很多男人这样的眼神,这让他不太舒服。
可他实在提不起精神,与阿姐说了几句话,眼前便有些模糊了。
明翙见他昏过去,无奈一笑,小心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又吩咐墨书姐姐在这儿先照顾他一晚,一回头,却见自家二哥眼神深邃冷淡,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寒气,瞧着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
她斟酌了几句,“我让阿羽暂时留在侯府,等过段时间,再想个法子将他移出去——”
这便是寄人篱下的痛苦,哪怕她知晓祖母和二哥待自己好,可人在屋檐下,很多事都需要主家点头。
她不是明家的孩子,自然不能替这个侯府做主。
她想了想,还是要在外给自己置办一座宅子,自己的家,总归是不一样的。
明禛抬眸,神色清冷,“移到哪儿去?”
明翙也不知,只含糊道,“到时候我买间宅子——”
“明翙。”明禛眸色黝黑,沉默了一会儿,嗤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将侯府当过自己的家?”
“我没有——”
她只是小心翼翼习惯了,怕给二哥和侯府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