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映闭了闭眼,收回多余的心思。
再睁眼时,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崔季额间的那一缕白发上。
他为她从落魄书生爬上高位,为她一夜白发。
想必她该感动极了吧?
好极,好极!
陆映似笑非笑:“崔爱卿既然知道边疆战事吃紧,那么也该知道朕肩上重担之沉。崔爱卿博学多才,又在北方长大,朕有意派遣你为钦差,前往边疆督战。崔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崔季缓缓抬眸。
四目相对。
彼此眸光皆都晦暗深沉,似有交锋之意。
上官丞相眼观鼻鼻观心,忽然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崔侍郎新婚燕尔,又是一介读书人,如何能远赴边关?”
“上官丞相可真是爱女心切!”薛伶笑眯眯地开口,“然而如今祸起边疆,天底下多少新婚夫妻被迫分离,崔侍郎既享朝廷俸禄,便该为天下分忧,岂有独享团圆的道理?”
薛伶的嘴不可谓不毒。
上官丞相有苦说不出,只得默默走回了位置上。
崔季倒是面色平静:“臣领旨。”
崔府。
沈银翎和上官敏已经知道崔季要远赴边关的事。
上官敏气笑了,不觉望向沈银翎:“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新帝冲着你来的?”
沈银翎在她面前向来嘻嘻哈哈,此刻却难得小脸沉寒,握着折扇久久不语。
陆映立后纳妃雨露均沾,她早已不会愚蠢到指望一个帝王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更不会愚蠢到,真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帝王的注意和偏爱。
但不管陆映是冲着什么来的,崔季离开,绝对于她不利。
上官敏瞧出她眉尖笼着的阴云,不觉心生怜惜。
她上前把沈银翎拥入怀里:“你也不必害怕,崔季走后,我会带你回相府养胎。我娘生了三个孩子,我家两位姨娘也各自生了两个,她们在养胎方面很有经验的,定不会薄待委屈了你。”
沈银翎伏在她怀里。
少女的胸膛温暖柔软。
倒真有些姐姐的味道。
沈银翎暗暗后悔自己年少时不懂事,竟嫌弃上官敏是个书呆子而不与她来往。
她软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却是真情实意。
是夜。
崔季来到沈银翎的房里,紧了紧双手,低声道:“郡主。”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是崔季无能。”
“并非是你无能,而是圣命不可违罢了。去了也好,在朝堂小打小闹地熬资历,终究升迁太慢,若能在边关立下军功,岂不比在朝堂汲汲营营更容易平步青云?”
崔季没料到她不仅没责怪他,反而还出言鼓励。
深埋心底的悸动更多几分:“郡主……”
少女依旧坐在窗下的摇椅上。
天凉了,他白日里命人挑了一张上好的虎皮铺在摇椅上,此刻她就卧在上面,霜白色松软常服勾勒出起伏的窈窕身段,蓬松浓密的青丝慵懒半挽,在烛火下翻书的姿态闲适至极。
崔季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沈银翎抬眸:“你挡着我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