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化为一抹炽热的光，刺透这永夜一般的昏暗。

一如他心中的法，汇聚那红尘万物，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与日月晨曦、雨露风霜。

他真正所悟之法，不来自天上，亦不来自地下，而是源自人间那芸芸众生，世上这莘莘万民。

是认可有恶，亦坚信有善，欲以无上慈悲，驭雷霆手段，掌洞悉智慧。

渡自己，渡他人，渡苍生。

也于苍生有难之时，挺身而出，救一人，救万人，救天下人，以己为薪，点亮至暗。

死而已，何惧哉？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僧所化那光，越发汹涌，澄澈，似飓风，海啸，汹涌辐射！

无数妖兽掩埋于光下，似被炽热蒸发，又似被巨力碾碎，一层层倒下，一片片消失，烬灭于那铺天盖地的佛绽之莲！

亦在这一刻，佛，也已然具象化。

众人迎着那通天彻地的佛莲，也皆握紧了手中武器。

无人参拜，无人流泪。

当你心中信念，足够令你跨越生死，为背负的信仰，一往无前之时。

佛，又何须你来拜？

你拜我作甚？我已在你心间！

践行之刻，你，便是佛！

“阿弥陀佛！小师弟，你先师兄一步，得法了！”

高空之上，执掌缺了畜生道六道轮回的小沙弥，无悲无喜。

以他为首六僧，如今只剩三人。

这些师弟，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也在今日，看着这些师弟们，一个个身亡。

小沙弥叹着，亦望着那久久不散的光莲，一如师尊死前所化那枚一般。

他也依旧记得，师父曾说过的话。

师父曾说，他不愿做英雄，若是可以，年轻时纵马江湖，游历世间，泛舟饮酒，去告诉那个爱着自己的人，自己也爱着她。

那该有多好。

……

作为大师兄的小沙弥，曾经不懂，为何师傅作为佛门魁首，会说出这等有悖佛门戒律之言。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师尊战死后，嘴角的笑，与眼中的泪。

明明说了不愿做英雄，却总是身不由己的挺身而出。

明明怀念那纵马人生的岁月，却一辈子青灯古佛。

明明在寺内活了大半辈子，却在死前交代，要将自己的遗骨，与另一个女子合葬。

那时的小沙弥，似乎懂了，却仍然不太懂。

他觉得，一辈子秉持苦修的师父，好生分裂。

可也在今天，他听到了师弟圆寂前的叹息。

此刻，他终于明了，虽无法用言语传达，但依然抓住了关键。

出家人看淡生死，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一但入了那佛门，便是被洗了脑一般，六亲不认！

师傅死了不许哭，父母死了不许哭，同门死了也不许哭。

要装作淡然模样，要摆出高人做派。

“装尼玛呢！？”小沙弥，笑了，人生第一次爆粗口。

一滴泪，也落了。

明明在此刻沾了世俗的贪嗔痴妄，着了相。

六根，却越发澄澈。

“没了这红尘万丈，没了那芸芸众生，成你妈的佛！”小沙弥喃喃着。

骤然间，五道轮回虚影，肉眼可见凝实！

天道，人间，修罗，恶鬼，地狱！一时间，交叠而成的通天塔，覆盖范围大了百倍不止！

那人间一道，也越发璀璨！

虽是最为孱弱，烦恼最多一道，此刻展现而出的力量，却最为庞大！

人间道，化为八束光！乃是无尽孽障，无尽因果，无尽苦痛！

那八束光，也分别代表着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一束一束，将小沙弥缠绕！

却令不得他迷茫，亦令不得他烦恼！

力，使他有执掌红尘八苦之能；性，使他有承担因果轮回之命！

他身体之内，灵魂之中，开始结出一颗灰扑扑，毫无卖相的晶体。

“这，便是佛子所言的‘舍利子’……”小沙弥喃喃着，终于明白，明白佛子为何总能那般洒脱。

亦明白，师尊为何心中有那么多放不下，却依旧能成为佛家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