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坊正晕厥过去之前,总算将药塞进了嘴巴,整个人也从椅子上瘫下去。
谢玉琰弯腰抱起了脚边的狸奴,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茶来喝。方坊正就像死了般,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总算喘过一口气。
“看来方坊正舍不得死,或者坊正知晓,就算你死了,也不能保全你的族人。”
“也许你活着,对你的族人还有些用处。”
谢玉琰的话,戳中了方坊正的心窝,他居然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好半晌,方坊正才稳住心神道:“娘子方才为何见死不救?”他只要再晚一步吃药,可能真就缓不过来了。
“人要自救,”谢玉琰道,“方坊正都没有了自救的心思,旁人伸手也是无用。”
“倒不如成全了你求死之心。”
说白了,就是没用的人,谢大娘子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方坊正又掉了些眼泪,半晌才长出一口气道:“我也不愿意,说好了只是夫役,让我们带着人去运送些物什。”
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这件事是死罪,他本想好了一辈子都不能说的,可现在…他不说也得死。
杨明经被带走了,下一个就是他。
快没时间了。
方坊正似是陷入一种恍惚中,下意识地开口,将心中的秘密尽数倒出来:“我们分到的夫役,是向南边运送弓弩材,再从南边运回杂材、马甲等军器。”
“路上押运的时候,我发现骡车车辙印不够深,骡子也走得没那么费力,就怀疑运送的物什有问题,于是仗着胆子趁押车的兵卒查看的时候,躲在旁边偷偷瞧了一眼。”
“那些哪里是什么马甲,根本就是锦缎。”
“我们服夫役原本是为朝廷办事,结果却成了官老爷的奴仆,帮着他们运送货物。这些东西打着军器的幌子,路上被驿站伺候着从南边送到北边,可以说路上不花他们一文钱。”
“锦缎这东西,越是往北越值钱,可想而知他们从中能赚多少。”
“除此之外,他们还动用军卒运货,”方坊正道,“我们在驿站遇见过那些人,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过关卡的时候有人接应,那些兵卒根本不操练,而是被当成了商队用处。”
“正因为我知晓这些,听说贺巡检来了大名府,才动了心思,要将坊正使让给杨明经,可我又有点舍不得。”
“就像大娘子说的那样,那时候我还没真的拿定主意。”
“直到杨明山也进了大牢,我就知晓贺巡检在,这件事早晚要被翻出来。万一查到我头上…调换军器私运货物可是死罪。除了我之外,整个方氏一族都会被牵连。”
“我想着卸下坊正之职,迁去西南,兴许能有条活路,可没想…会来的这么快。谢大娘子,你想想法子,这可怎么办?”
谢玉琰看向方坊正:“大梁律法,若是有功,也可从轻发落。只要你不是首恶。”
方坊正拼命地摇头:“我哪有那个胆子。”
谢玉琰道:“但你的功劳也不够多。”
方坊正怔怔地看着谢玉琰。
谢玉琰提醒道:“运送货物这样的事,不可能只发生在永安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