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离开水云间,他只觉得天地茫茫,却不知要去向何处。他自小就由南宫彩云带大,他也敬她亲她,然南宫彩云对他却非常奇怪,有时候似乎很疼他,有时候却又很不喜欢他。
南宫家在当地极有势力,家中仆人都称他为宫少爷,在他四五岁稍懂人事时,有一次问南宫彩云,自己的父母在哪儿,南宫彩云淡淡的回答说,他父母已经死了,他是自己捡来的,并告诉他,以后不许再问。
他觉得奇怪,可不愿惹她生气,后来就真的没有再问过。又过了一两年,南宫彩云便教他习武,他天分很高,练武又勤,可经常看见南宫彩云在旁叹息。
他以为是自己练得不对,便询问师傅,南宫彩云却不回答他,只有一搭、没一搭的,传授他南宫家五雷混沌掌、天雷拂穴手,可最终天雷拂穴手中威力最大的断云十三指,却没有传他。
他心性淳朴,只认为是自己功力未到,不便修习。可在水云间中,只因违抗师命,不娶那个姓柳的女子,这个他认为是至亲至敬的师傅,竟然对他痛下杀手,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离开水云间后,他伤心欲绝,满腔悲郁,不得宣泄之处,便每日借酒浇愁,虽然明知南宫彩云要取他性命,他也不远远避开,反而就在湘江边上,找了一处饭庄,日日买醉。
他想等南宫彩云来找他,就要当面问两个问题,“我父母是谁?他们是怎么死的?”他想,自己也是她一手养大,若是要他性命,拿去就是了,也算是还她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了。
在一顿饭的时间里,他喝干了两坛酒,面前的饭菜却没怎么动,那饭庄掌柜和伙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狂喝滥饮的客人,刚开始还担心他,会醉死在店里,都过来劝他,可被他双眼一瞪,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第二天,大家发现他双眼通红,可精气神还是凌厉之极,想来他不会醉死,便开始担心起酒钱,掌柜的硬着头皮去问,宫无极扔给他一张银票。
掌柜的眼珠子都差点落了下来,便是再喝上一年,也是富富有余了。就这般醉生梦死,过了十几天,南宫彩云与水云间的人,没有来找他。
其时水云间已毁,在当地是爆炸性的新闻,饭庄中经常有客人谈论,可他两耳如闭,根本无心倾听别人在说什么,他满身酒气,胡子拉碴,也没人敢去招惹。
可这日,却有一人坐在他的对面,这个人,也正是宫无极这时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周小颦。
饭庄里的掌柜、伙计还有客人,见到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都已目瞪口呆,看到她径直走到那酒鬼的桌前坐下,更是瞠目结舌,偌大的饭庄里鸦雀无声,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周小颦静静的坐在那儿,宫无极都不敢抬头望她,过了好一会,周小颦只说了三句话。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我和你一样,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
“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任何事情,都打不垮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寻找人生的答案。”
三句话说完,周小颦起身就走,绝无半分迟疑,宫无极抬头看她背影,眼睛由迷离逐渐转为清亮,猛然跳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两人本来就已经情愫互生,经此一事,感情更进一层,有心爱之人相伴左右,天下间再大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两人敞开心扉,随意而行,经湖北、河南再到山东,虽嘴上没说,却已成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恋人。
今天,二人同游崂山。
二人浏览景致,正眼波流转、喁喁私语之际,南宫彩云突然从身后蹿了出来,在周小颦背上连点几指。
周小颦正情浓之时,不曾留意,倒在地上,宫无极刚叫得一个字“师”见她还要向周小颦下毒手,大惊之下,忙扑过去相救。
南宫彩云武功非他能敌,然宫无极见周小颦倒地之后,一动不动,生死不明,心中大恸,势如疯虎,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南宫彩云仓促之下,竟被他迫退两步。
宫无极将周小颦抱起,夺路狂奔,百忙中试她呼吸尤在,便略略放心,可很快又被南宫彩云追上,眼见就要丧命当场,幸得有杨重梧出手相救。
柳依萍给周小颦推宫过血,周小颦嘤吟一声,已苏醒过来,宫无极上前,却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南宫彩云恶狠狠地盯着杨重梧,她身旁的青衣老者,也在打量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朗声说道:“你就是崆峒派的杨重梧吧?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不才,也想来领教两招。”
杨重梧见他两鬓斑白,然腰身挺拔,修眉朗目,鼻梁高挺,虽面上含笑,可浑身上下,都似乎有一种凛然霸气。
杨重梧心中奇怪,这人似乎有些面熟,他不愿失了礼数,双手抱拳问道:“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
青衣老者正要开口,忽然海面上一个声音隆隆而来,“东方白,还是我们先算算旧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