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由自主,转头去寻那异香来源,看见柳长空端了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中有红烧兔子、黄焖野鸡以及一盘炒藕片。
杨柳忙跳起身来,争着摆菜,红黄白绿,红是火红,黄是鹅黄,白若嫩婴,绿如新草,色泽赏心悦目,那香味闻着,更像是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拿温水熨了一遍,两人都算是经历过些世面的人,可现在口水吞了又起,实在是控制不来。
碗筷摆好,盛了米饭,柳长空问柳依萍道:“依萍,你喝不喝酒?”柳依萍道:“平常很少喝酒,今日见了爷爷,我心中高兴,陪爷爷喝上一杯。”
柳长空如变戏法一样,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小坛酒,说道:“这是三十年前,我酿的桂花酒,给你们尝尝。”杨重梧接过酒坛,倒了三杯酒。
柳长空端起酒杯,说道:“二十六年来,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来,我们喝一杯。”三人同饮一杯,那酒醇馥幽郁、回味绵长,轻呼一口气,唇齿间尚有桂花余香。
白莲教初传入中土时,忌食荤腥,然经过多年演变,这条教规早已废除,柳依萍平常喜吃素菜,是天性使然,其实荤菜也是吃的,她夹了一筷子兔肉入口,细嚼之下,鲜嫩爽滑,咸香四溢,竟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又吃了一口米饭,那米饭并不粘连,颗颗独立,鲜香软糯。
待将饭菜吞了下肚,柳依萍拍手道:“爷爷,你的烹调技法天下第一,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这米饭怎会有这么鲜的?”
柳长空笑道:“你奶奶不喜欢下厨,我没有办法,又没有人弄给我老头子吃。”
柳依萍笑着说道:“爷爷,我倒是也会做的,以前我还认为,自己烹饪的手艺,还不算差,今天我才知道,和爷爷做的相比,我做的那些简直不是饭菜。”
柳长空慢条斯理地道:“我以后再教你吧,其实世间的事情,道理都是相通的,比如做饭与武功,这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可同样有两点都很重要,搭配与火候,什么样的主菜搭配什么样的辅材,搭配是否自然,是否圆转如意,炒制时是用大火还是文火,几分熟时加什么辅材,以何种方式烹调,炒、焖、快、缓皆有其效,不会有一种方式一直是最好的,在于其因势利导、随机而变,甚而有时还需别出心裁,发前人之不敢想。就如这米饭,我是蒸出来,先将米淘净浸泡,取一个底部带孔的容器盛米,放置两层蒸屉的上层,下层取一碟装鸡块若干,架锅急火烧水,等水一煮沸,将蒸屉置于锅上,转为文火,鸡块受热气蒸熏,蒸汽上行,遇冷凝结而下,滴入米饭之中,再从底部流出,两刻后用手轻拍蒸屉,使米饭不致结团,再转为大火,一盏茶后,移锅就成了。”
柳杨二人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如何不知道他在传授一种高深的武学道理,一时想得入神,都忘了吃饭。
柳长空只是自顾饮酒,过了半晌,突然说道:“你们觉得,我这酒滋味如何?”
柳依萍道:“我平时不怎么饮酒,可这酒味道醇厚,回香持久,我真还是第一次喝到。”
杨重梧道:“这酒与半坛香,可以并称为酒中极品。”
柳长空看了他一眼,说道:“哦,你也喝过半坛香?吴酒鬼还活着?了不起。”杨重梧恭恭敬敬地答道:“现在这个山翁,应该是你说的吴酒鬼的儿子,都已经快六十了。”
柳长空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酿得好酒,可好饮而无量,又约束不了自己,记得当年,我给他相过一面,应该活不到知命之年依萍,当年我受了内伤,你奶奶劝我不要喝酒,所以,二十七年来,今天是我第一次饮酒。”
柳依萍吃了一惊,问道:“爷爷,以你的武功,难道世间还有人伤得了你?你是怎么受的内伤?”
柳长空笑道:“单以武功而论,当世之中,应该没有人能伤得了我,五十年前,我和司马素彦切磋过武功,两人算是伯仲之间,南宫飞云是我师弟,自然也是半斤八两,对了,还有个叫将沉天的,也是个人物”
“将沉天。”杨重梧与柳依萍二人同时低呼,面面相觑。
柳长空一顿,狐疑问道:“怎么了?”
柳依萍放下筷子,哽咽道:“他,他是孙女的外公,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柳长空白眉一扬,先喜后惊,问道:“他是如何死的?”
柳依萍还在抽泣,杨重梧看她一眼道:“还是我来说吧。”便把将沉天与箫蘅的事情,还有金龙岛上见到将沉天的遗骸,以及壁上遗书都说了一遍。
柳长空听完,眉间微蹙,叹息说道:“箫蘅号称当年武林中的第一美女,没想到命运却是如此弄人,仔细想来,可能和我还有些关系,还有,你们说的那个东方白,我应该是见过的。”
柳依萍已止住哭泣,看着柳长空,狐疑问道:“爷爷,什么事情和你有关?你不是说,你从未听过东方白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