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龙井记游

秦观(高邮人　少游)

元丰三年秋後一日，余自吴兴道杭，东还会稽。龙井有辨才大师以书邀予入山。比出郭，日已夕。航湖至普宁。遇道人参寥，问龙井。所遣篮舆则日以不时至，去矣。是夕，天宇开霁，林间月明可数毫发。遂弃舟，从参寥杖策，并湖而行。出雷峰，度南屏，濯足于惠因涧。入灵石隝，得支迳，上风篁岭。憩于龙井亭，酌泉投茗而饮之。自普宁，凡经佛寺十五，皆寂不闻人声。道旁庐舍或灯火隐显，草木深郁；流水激激悲鸣，殆非人间之境。行二鼓矣，始至寿圣院。谒辩才于潮音堂。明日乃还。

让讲教疏

诚(觉严寺法师)

东京觉严寺有诚法师，讲《华严经》厯席最久，学者依以扬声。其为人纯至，少缘饰。高行远识，近世讲人莫有居其右者。元佑初，高丽僧统杭海至，上表乞传持贤首宗教，归本国流通。奉圣旨下两街，举可以授法者，有司以诚上。诚上表辞曰：

「臣虽刻意讲学，识趣浅陋。特以年运已往，妄为学者所推。今异国名僧，航海问道，宜得高识博闻者为之。师窃见杭州惠因院僧净源，精练教乘，旁通外学。举以代臣，实允公议。」奉圣旨，依诚所乞。敕差朝奉郎杨杰馆伴至钱塘受法。

谨奏杭州乞将慧因禅院改为十方教院住持事

近准都督省付下杭州，奉据僧正司状，南山慧因禅院住持长老善思为患，乞别差人住持。寻勘得本州祥符寺僧净源。近有高丽国僧统义天奏闻朝廷，乞来本州礼谒净源，求学佛法。显有讲学戒行，闻于海外。州司给帖净源往慧因禅院，承替善思开讲住持。今据慧因寺知事僧晋仁陈状，当院元是禅院。今蒙本州补传教僧净源住持。窃知当州兴教寺元是禅寺。後来本州奏闻，永作十方教寺。乞依兴教寺敷奏，永作十方教院。州司勘会净源，委有讲学戒行，闻于海外。兼近据高丽国僧统义天，舍施到教藏经文、佛像什物，安着四方僧众，逐日焚香修礼传教，已有伦序。今来乞依兴教寺例，将慧因禅院改作十方教院住持，别无妨碍。伏乞朝廷，特降指挥本部寻符杭州。钞录兴教寺乞依十方传教住持令文去後。今据本州状钞录到嘉佑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宁海军帖。近据僧正永兴等状，伏覩兴教寺奉使帖，请讲经僧梵臻归寺，作十方禅教住持。其梵臻戒节孤高，讲业清苦，众所归向，学者抠衣。今来兴教寺欲乞依本州天竺寺例，降敕永远作传天台教寺十方住持。本州寻勘会梵臻素有节行，为众所推，遂选请本僧住持。今欲乞将兴教寺依天竺寺例，作十方教寺住持。遂具状奏取敕旨。八月一日中书劄子，奉圣旨依奏。本部看详兴教寺元系十方禅寺，後来改作十方教寺。今来杭州所奏慧因院已是十方禅院，乞改为十方教院，依得兴教寺体例。

太中大夫．左仆射．臣大防

太中大夫．右仆射．臣纯如

太中大夫．守左丞．臣存

太中大夫．守右丞．臣宗愈

尚书（阙）

朝散郎．试侍郎．充实录修撰．臣佃等言

元佑三年五月　日

承议郎．祠部员外郎．臣翟思(未到)

朝散郎．守主客郎中．兼权．臣陈轩上

朝散郎．试给事中．臣顾临读

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臣孙固省

太中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臣大防审

侍中（阙）

右劄依奏，

谨据如右，谨以申

闻，谨奏

（御宝）

录藏阁长明灯颂

姜召(峩睂人　钱塘令)

离娄之目，处闇室或不能覩，灯处之，皎如也；澄公掌居玄夜，或不能照，灯在之，了如也。故大雄氏以方便力，救黑暗界，藉其光，诱其人。佛所以有然灯名，法所以有传灯义，大抵长明灯，是其蕴乎！夫日主昼，太阳之精，中则昃，昃则没，我长明灯不没；月主夜，太阴之精，满则亏，亏则尽，我长明灯不尽。日月尚尔，况小光、小明哉！要自积苦为海，举足见溺；积邪为山，举手见碍。竟不髣髴，或髣髴之，不克成就之，言之可为长叹。我邑中有俊杰，主此然灯，精进成就於宝融寺经藏院。且夫兰炷爇火，吾见其盛，未见其微也。铁盆盛膏，吾见其增，未见其减也。一笼而四时长花满室，而终岁不夜。人见之者，一作礼，眼蒙利；再作礼，心蒙爽。悟照目相，照了内外，由是洞彻。然则终日见灯，未尝见灯；终日不见灯，未尝不见灯。夫达观者乃如是也。意者不独于此，直上照一天、二天，乃至三十三天，无门不辟，恒沙善人由兹而入；直下照一地、二地，乃至一十八地，有狱皆开，多劫罪人，因兹而出。若然者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不可思量。助我长明灯，实相功德，亦复如是。三数年内，愿铭颂之间，迫贱事未构斯文。一朝染目疾，朦胧而不自审何从得也。遂梦神人语迈曰：「子於长明灯，其有负乎？」迈应声而寤，寤而起，起而作颂，明日目愈。颂曰：

见外灯见明　见内灯长明　万恶自光中灭　万善自光中生　不见一灯　百千万亿灯　乃至於无穷 不见一人　百千万亿人　归之於大同　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　弟子作颂　允执厥中

此唐高迈笔也。慧因有灯，实类之。漫书以畀比邱主者。万厯戊寅秋，峩眉发僧识。寺僧如通拜赞曰：

有发真僧世所希　三十二应未为奇

琴堂一片中秋月　涉入华严无厌齐

重修慧因寺准提阁缘疏

黄汝亨(仁和人　寓庸)

南山有寺，初曰「惠因」。忠武肃王奉旨於唐。继称「高丽」，义天世子弘[矢见]於宋。楼函藏教，为华严名刹之首；阁起准提，通普门示现之神。迨元丁未，而阁并化为劫灰。至今庚戌，而殿亦危於飘瓦。危者，摧颓风日，蛊饬宜坚。灰者，销灭尘氛，鼎新是亟。非累千金不赡，岂将一手能持？寺僧照微，秉慧种因，无今悼往；谓像乃空虚之影，像毁则真现何门？法奉神通之律，法堙而途迷孰启？毘卢尊能无堕泪？俱胝母为之低眉。是用投体披文，告十方之檀施。所冀殿宏阁丽，复千年之旧观。见作随喜，标胜事於名山；为善积余，种福田於来世。愿各出於从心，痛无同於割肉。僧所悲仰，佛尽皈依。此疏。

乌戌笔记

李日华(嘉兴人　九嶷)

宋时有晋水法师者，写《华严经》於乌戌。天为雨花，飘坠高丽国中，其花每瓣有「晋水」二字。国王遣人寻访得之，深为叹异，因构宝花阁。元时湮圮。迨今天启二年，有僧道琳搜其址，结庵。手写是经，名「古华严庵」。眉公先生为作记，亲书之。书法类米元章〈龙井方圆庵记〉，可宝也。

重建慧因寺华严阁疏

洪瞻祖(钱塘人　清远)

葢闻浮生聚沫，能仁为破闇之灯；世路迷云，喜舍则植缘之干。睠兹名刹，偶结西湖，岂意应缘，远勤东国？虽肇开於钱武肃，实营修於统义天。晋水师之演畅一音，东坡子之护持万劫。金鸡鬭井，崈构实甲两峰；白马腾空，清源颇超三竺。华严诸阁，济苦海之慈航；准提一门，摄羣生之密谛。缅想元丰、绍定已设兰若诸宗；不意至元丁未，竟逐劫灰俱化。宏惟昭代，顿还旧[矢见]。虽前後殿已屹然鼎新，而左右手尚飒如茅靡。傥复东海峥如列障，且见南峰歴若太阶。宁惟撮士所关？抑亦十方是仰。近嗣贤首教僧澄公者，精持云栖戒行，远绍晋水风标。翻然谒吾徒而请事前[矢见]。允矣！觌灵山而嘅修故寺。况准提即广长衍说，俱胝乃圆通要津。皈依者获福无穷；诵持者受报匪忒。智慧、功名、富贵，随所祈求，宰官、居士、僧尼，无不向赴。夫既重加补理，岂可全缺应供？伏愿见闻随喜，共破悭心。道俗缁黄，同基梵福。自一文一合以及百千，或出力出财以至劝请。善无细之可捐，缘无往而不植。务使子来神助，依然施那烂陁金钱；象迹蜂歌，恍若入毗卢藏楼阁。坐其下者，或繙经，或持偈，触目胜因；登其上者，即准提，即华严，信口妙慧。将不离明圣而证莲池，不厯僧祗而归净域矣。先哲有言：「但办肯心，必不相赚。」此语愿与十方檀信共之。

重修慧因寺疏

吕纯如(吴江人　益轩)

余於佛理，不甚作解，即因果轮回之说，亦在疑信有无之间。然每过禅林僧院，便如入故宅，遇旧主人，觉依依不忍舍去，又似有夙缘者。乙卯夏仲，自闽中解官归。舟未至钱塘，夜梦有一伟丈夫，巾袍端丽，眉宇轩昂，从江头揖余而言曰：「子非沙门护法耶？湖干废寺，待子以修葺久矣。」余觉而心动，然不知为何如人；所谓废寺，亦不知在何所。既抵岸之次者，觅肩舆，往上天竺礼大士。一舆人指道傍旧坊，曰：「此古刹名高丽，盍随喜随喜。」余又心讶，舆人所急在行路，凡游厯览之兴，每因其刺促而阻，何以独导余入寺也？既入寺门，瞻礼佛像，则见榱桷倾颓，瓦椽剥落。文殊、千手观音，及东、西罗汉诸像，皆顶笠坐霪雨中。屋溜淋漓，或侵头额、或损肩臂，令人不忍竟视。遥望殿後僧舍，寥寥数楹，几不能蔽风雨。其僧皆黄面癯形，不沾荤酒，亦不解逢迎。叩寺所以废坠之故，则云：「寺前左臂缺护龙沙。」前朝学士苏守杭，取以筑湖堤，寺僧争之不能得。工竣之日，许以身作本寺伽蓝，今其塑像现在。引余谒之，则依然梦中所见也。然耶！否耶？文忠公其告余耶？余尝读《文忠公传》，见其俭岁大兴土木，使人得食其身。又听僧募缘造桥建塔，阴以分富民之有余，助贫民之不足。用是虽有水旱不为灾，杭人德之。尝以此服文忠经世之术，不徒以文名。今此寺之废坠，则公生前未了心事也。余既以梦之所接，合於途之所遇，捐赀首倡，敢不惟力是视？而尤念大厦非一木所支，工巨费繁，端有藉於共成胜事。遂书以授寺僧，使持沿门之鉢，以遍乞诸贵官大人，及善男信女。若布金种福、破悭除吝等说，则诸宰官、居士，已闻之稔矣，不复赘。

跋准提阁疏後

王士昌(台州人　斗溟)

易大师愿力弘大，兴梵刹几遍名山。以高丽始，而以国清终焉。今高丽渐就圮，其法裔照微欲重新之。且遵云栖大师法结准提坛，旁再剏阁，一创一修，辉煌佛宇，易师之志为不坠矣。余适入山，逢其经始，甚为忭豫，并望四方善信共成之。

慧因寺华严期缘疏

李事道(钱塘人　行可)

南山慧因禅寺在宋为华严首刹，称五山之冠。故像设以毘卢遮那佛主教，而普贤、文殊二大士辅之。後殿有普门大士像，而两旁以五十三参附焉，斯亦华藏之影像也。自昔晋水法师弘阐宗风，一时缁衣白足，云集座下者凡数千人，赐田亦数千顷，香火之盛，覩未曾有。故高丽世子僧统义天赉金书《华严经》若干部，航海献施，仍构杰阁於寺。宋宁宗皇帝御书阁额以表章之。猗欤盛哉！自胜国之後，经像罕存。至我朝嘉、隆间，有无际、易庵、妙空三师，互为鼎新。像设粗具，而经阁犹未复也。兹本源师实修苦行，专精净土，久闭禅关，颇有心得。向欲复阁而力未逮，乃与徒众募。余友清远洪公为倡建准提阁於旧址。而方伯本如吴公捐俸塑像于下，其上虚敞可以贮经。今师欲装经若干部，以供阁上，集僧六员，讽诵《华严》三载，稍复旧观。而阁之重建，则俟机缘之至。此师数十年之夙愿，而关居三载之苦心也。夫《华严》性海，为一切真如之法藏，千佛共证之秘典。首开顿教，圆摄羣机，见闻随喜，尽发菩提心，成萨婆若果。故发弘誓愿者，祈生生世世，在在处处，手捧目观，心维口诵，期於同游华藏庄严之海，共入菩提不二之门。与净土宗旨，原不相背，且复首刹之[矢见]，继晋水之志，述义天之事，真宗门之主鬯哉。师出关日，首以是事为请，余欣然而喜。念非绵力所办，愿与十方善信共成之。遂叙次缘起如右，以当劝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