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穗穗侧过脸，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宗方却一反常态的步步紧逼。

“按照你刚刚说的，在第二条时间线，你发现鲁卡不在了，然后你又回到过去试图改变，所以才有了第三条时间线，那在第三条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过去？”

乔穗穗红唇微启，却欲言又止。她不敢去看宗方的眼睛，可此时男人们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身上，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压力。

卡尔看不下去，挡在她面前阻隔了宗方的逼视，“你干什么？平时有人跟她说一句重话你都一脸要杀人的样子了，现在是要干什么？你别逼她。”

宗方烦躁的一把揪住卡尔的领子将他推到一边，“不问清楚，她如果在哪天还会回去呢？”

卡尔一怔，眉心微皱不再说话。

鲁卡也非常反常的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反而是紧紧注视着乔穗穗，也在等她的答案。

宗方双膝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次次回去？”

乔穗穗低垂着眼，眼尾已经泛红，睫毛颤动着，依旧一言不发。

宗方看她泫然欲泣还死不开口的样子，急火攻心，但手下的力道始终克制着，不至于太重却又紧紧禁锢住她。

“你不说，我替你说。”

他拿出一封信，举在乔穗穗眼前。

“第一条时间线上，阿努比斯死了，你很伤心，所以你也跟他”宗方咬牙咽下那个字，十分避讳，继续道：“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又回来了，你为了想办法救他，所以回到过去。

第二条时间线，你失败了，甚至还改变了西科塞斯的结局，所以你又回到过去，第三条时间线也是同理，直到你回到学校给了过去的你自己这封信。这里写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是你曾做过经历过的，你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优解，所以你教给过去的自己，试图通过改变过去来改变未来。

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救阿努比斯，是不是？

你为了他可以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奋不顾身，却从没想过告诉过我，是不是？你根本不相信我能和你一起解决这些，是不是？”

“不是的！”

乔穗穗在一声声逼问下，已经无声落下眼泪，她红着眼，声音都有些哑了，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你不在了，鲁卡不在了，阿什也不在了，你们都不在了，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从开启时间回溯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如同紧绷的琴弦，‘嗡’一声断掉了。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庆幸，又或许是因为此刻他们都在自己身边，一切终于按照她想要的样子都回来了，乔穗穗崩溃大哭，哭的几乎要喘不上气，但心里积压的那些伤怀、难过、沉重却随着眼泪都一扫而空，像是一种压力的释放。

宗方早已在她说出口的一刹那紧紧抱住了她，大手护住她的头，流着泪吻她的额角。

鲁卡更是立刻上前，蹲在她身侧不停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莱伯利怔在原地，脑子里‘轰’一下，感觉周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此刻泪流满面的乔穗穗。

她刚刚说什么，她说自己不在了，所以一遍遍回到过去，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死去的事实才不断改变吗她还说她自己也死过，原本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一遍遍坚持，始终不曾放弃才换来的吗？

卡尔的瞳孔震动，他在一瞬间联想了无数，“照片”

然后他倏地扭过头看向阿努比斯，颤声问：“她回到了哪一天？你见到她时那是哪一天！”

阿努比斯道：“国祭日。”

卡尔身形一晃。

前首脑被刺杀的那一天，被定为国祭日，要求所有联邦公民默哀。而就是那一天他出现了记忆丧失，光脑中多出了宗严在案发现场的照片

他的话失去了所有玩笑和不正经，变得毫无语调：“前首脑是谁杀的？”

乔穗穗抬起一对红彤彤的眼，神情坚毅。

“我杀的。还有礼，也是我杀的。”

闻言，卡尔仰头，重重的喘着气，他只觉心口锐痛。其他男人听见她的话，眼底皆是震惊和心疼。

“也是你抹掉了我的记忆？”

“是。”

30分钟，他和她曾经在一起过30分钟。30分钟里，她杀了两个人，还绑架了宗严，走之前甚至还不忘留给他一个获取自由的筹码！

卡尔看向乔穗穗，眼中全是痛色，他歇斯底里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杀他的，你告诉我啊！我来做就好了！为什么你要自己做这些”

卡尔第一次杀人在幼年期，他和凯受训成为联邦的童子军，第一场射击训练的靶子就是活人。虽然都是因为犯罪被关押的囚犯，但射纸靶和射真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杀了那个人，一枪打在那人的胸腔。

雪豹的听觉非常灵敏，卡尔恨这种灵敏。

因为他甚至听见子弹在射穿肉体时‘噗’的那一声，打在肉里又穿过胸腔再穿透出去。

那天之后，他获得了一个知识：人死时血是涌出来的，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溅出来的。

之后他吐了十天，无论什么样的营养液都会吐。也是这一次之后，他除了必要的生长摄入，对任何食物和营养液都没有欲望，特别是做任务的时候，他能不吃就不吃。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卡尔知道自己是因为在后续的训练和任务中一次又一次的习惯并且吞咽了这种杀人的感觉，变得麻木，但不代表那不可怕。

可他一直保护的人，捧在手心里的人，甚至他连残忍的场面都要捂住她的眼睛，这样他含在嘴里都怕化掉的人，竟然杀了人，甚至亲手拍下血腥的现场，只为给他日后留下一个谈判的把柄。

卡尔心痛到无以复加，一下子脱力跪倒在地上。

鲁卡在听完她的话后，指尖已经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他在这一刻恨透了自己。

他的手捧住乔穗穗的脸颊，眼中的愧疚满溢而出。

“对不起，是我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