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二人说着话时,就听得从楼梯上下了一个婆子,笑道:“二老爷和珩大爷,老太太在屋里唤呢。”
二人也不在闲谈,转身上了天香楼。
二楼,灯火通明,满室珠翠,脂粉堆香,欢声笑语不断。
正堂中,贾母被一群莺莺燕燕围拢着,除秦可卿、凤纨、尤氏三姐妹、迎春、探春、黛玉外,还有一个着大红底百合碎叶对襟襦裙,苹果圆脸儿略有几分婴儿肥的小姑娘,正在陪着说笑。
在凤姐因心头有结,状态不佳,近乎强颜欢笑时,这性情娇憨的小姑娘倒是宛如一个开心果般,在一旁逗得众人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祖母,爱(二)哥哥呢,怎么不见爱(二)哥哥?”小姑娘脸上洋溢甜美的笑意,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看向一旁的黛玉以及贾母问着。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贾母的内侄孙女史湘云。
因是在傍晚时,由史家的丫鬟和婆子用一辆马车送来至荣国府中暂居,刚刚下了马车,在贾母房中待了一会儿,而后宁府里的凤姐打发了平儿来请,就随着贾母来到宁国府。
贾母脸上笑意敛去一些,说道:“在写…观后感。”
史湘云眨了眨眼睛,问道:“观后感是什么?”
黛玉拿着手帕,掩嘴笑道:“就是观书、观事之后的所思所想,是东府的珩大爷吩咐宝哥哥写的。”
史湘云作恍然大悟状,笑道:“哦,我明白了,这是珩大爷给爱(二)哥哥布置的功课。”
因为入内时,由着秦可卿招待,故而实际史湘云并未与贾珩打照面。
王夫人拧了拧眉,强自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宝玉也写得差不离儿了,这两府庆爵的喜事,环儿、兰儿都来了,只宝玉一个人在房中,他又是素来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明天去打平安醮,要不带上他?”
王夫人此刻已然隐隐意识到,宝玉正在远离贾府的中心,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珩大爷,正在成了东西两府议论的焦点。
贾母闻言,笑了笑道:“等珩哥儿过来,我和他说说,宝玉他这般小,拢共才读过几天书,肚子能有多少墨水?不能拿进士相公的要求。”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
史湘云眨了眨眼,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道,还真是稀奇了,爱(二)哥哥向来是不喜读书的,这珩大爷倒是个有本事的。
而这时,贾珩和贾政已上了二楼,各自给贾母见了礼。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过来了?到这边儿坐。”
贾珩点了点头,迎着一众女眷的目光,行至近前,落座。
贾母笑道:“你这几天,忙得见不着人,这个庆爵宴,你不过来,也太不像。”
贾珩点了点头,道:“外面的事儿比较多,一时抽不开身,庆爵宴拖延到现在才办成,还望老太太见谅。”
凤姐在一旁接话,轻声说道:“老祖宗,珩哥儿现在是在外面办大事的,昨个儿,您老也听到了,那般凶险,外面的差事也不好当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色微变,显然先前的喊杀声犹在耳畔,令人提心吊胆。
贾母闻言,面上的笑意也敛去,道:“珩哥儿,外面的事,都料理妥当了吧,明儿去清虚观,抽得出时间罢?若是抽不开身,再过几天也不耽误。”
“就差一点儿手尾。”贾珩笑了笑,轻声道:“半天的工夫,倒也不耽搁。”
这几天,他一动不如一静,安安生生把三河帮抄检了,然后把银子给天子进献,接下来等着朝野先沸腾、再争执就完事了。
“面圣之时,看天子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将这笔银子充入国库,后天早朝估计会有一番争执,这个事情,不好插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抄检了一千多万两银子,随着时间流逝,势必要被内阁六部、科道言官察觉。
不用想,先高兴的和过年一样,然后…就是围绕着这笔巨款的分配、使用进行争论,也不知会不会打出狗脑子。
因为这笔银子数量太过庞大!
“什么拖欠京官的俸禄,京营的饷银,还有山东、河南二省的赈灾、北边敌虏入境的抚恤,原本没钱也就罢了,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苦熬着,现在有了钱,上上下下都要伸手张口,能留下多少,还要看天子的魄力和手腕。”
贾珩将这些思绪压下。
贾母闻言,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忙归忙,也不能忘了家里,否则,有多少公事也处置不完,还能天天住在衙门不成?该放权给下面人就放权,不要太累着自己。”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所言甚是。”
贾母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这位老太太放权的对象都是什么人?
赖、吴、单三家…
不过总归是一番好意…
贾母笑了笑,说道:“老身当年也是看着两位国公爷在外面忙的给什么似的,两位国公爷无论再忙,也会回来听听曲儿,抹抹骨牌,你呢,我看着也没个爱好,当然,哪怕多陪陪你媳妇儿也是好的,你们两个新婚燕尔的。”
当着众人的面,秦可卿被说得霞飞双颊,轻声道:“老太太。”
众人闻言,都是轻轻笑着,史湘云笑得最是烂漫,格格娇笑,倒不是“海娃不可能死”的老母鸡下蛋的格格娇笑,而是一种青春靓丽的银铃笑声。
贾珩抬眸看向笑起来两个酒窝的史湘云,问道:“这位妹妹是?”
贾母笑道:“珩哥儿,这是你云妹妹。”
贾珩看向史湘云,打量了下,湘云脸颊白里透红,眉眼间有股娇憨、烂漫的气韵流转,目光也不畏怯和含羞,唤道:“珩哥哥。”
贾珩颔首,目光温和,唤道:“云妹妹。”
贾母解释道:“云儿过来小住几日,这孩子从小没了老子和娘,珩哥儿你这个当大哥的,可多看顾看顾她。”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云妹妹这活泼、烂漫的性子,很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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