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水不由自主从嘴角流出来,就感觉到闷油瓶一把死死钳住了我的手腕。胖子速度非常快,从包里翻出一根绳子,勒进我嘴里,从我后脑勺绕过一圈绑紧。
我嘴里咬着绳子,自主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
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只能侧头看着闷油瓶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唾液不断大量分泌,打湿嘴里的绳子。心脏突突跳,大脑开始无法思考,此时我产生了一种绝对的绝望,因为我发现,我的理智完全左右不了这种情感,我需要血,一种强烈的毁灭欲从心底升腾而起。
是不是小花队伍里的那些人,就是这样扯断自己的胳膊,自相残杀的?
那为什么我只想咬闷油瓶的脖子?
如今我彻底丧失了推理能力,只能傻愣愣待在原地,两个手腕也被胖子交叠绑在了我身后。
胖子做完这些,直接打亮一根火折子,就看到周围忽然升腾起肉眼可见的浓白雾气,无数气流旋涡盘踞在我们身边,视线变得异常模糊。我定了定神,强撑着最后的理智,一时间浑身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
正在我脑中一团模糊的时候,忽然,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了一道异常清晰的怪笑声。
这声音突然出现,我能肯定,它离我非常近,几乎就是从我背后发出的。
怪笑声犹如平地一道惊雷,轰然在我耳边炸响,我脑门青筋一暴,吓出一身冷汗,一股凉意没来由的从我的后脖子窜到了脚底板。我咬紧牙关,噙住嘴里的绳子,艰难的转过头,定睛一看,只见一片浓雾里,那张诡异的惨白巨脸就停在我肩膀上方,这一瞬间的巨物感我无法形容,似乎我面对的不是它,而是这片天地本身。它的嘴一张一合,发出了奇怪的“嘚嘚”声,我根本听不懂,但却完全能听懂它话里的意思。
“饿吗?没关系,尽情吃吧。”它对我说道:“你的食物我给你留在这里,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一动不动看着它,它似乎笑了一下,两个眼珠子机械的转向一边,投视到闷油瓶的方向,那种奇怪的音调继续响起:“快啊,不是饿了很久吗?他不是给你喂过自己的肉吗,难道你没有吃过吗?”
我看着那巨大人脸,一时间,想起自己进入盲区最后,的确是靠着阿坤喂我的那块肉吊着一口气的。
接着,一种令我疯狂颤抖的情绪在我心底疯长,我难耐的磨动身后的绳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它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几乎夹杂着暴怒,恶狠狠道:“你是在害怕吗,你看不到他腹部上的疤吗,是为了救你留下的哦。”
随着它的目光,我看向闷油瓶。
我不动了。我完全呆滞住了。
他的腹部,什么时候有那道疤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的感觉,别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像是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它继续道:“别急,一切才刚刚开始哦。来啊,吃完饭,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开始剧烈挣扎,身后绑着我的绳子岌岌可危,但同时我心底最后一道纤弱的意识在不断叫嚣:这是假的!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但我完全无法将现实和虚幻分割开来,我冷汗如柱,想到阿坤送我踏入盲区后的一幕幕。为什么,为什么闷油瓶的身上会出现这道疤,它不是早该愈合了吗?
我满头冷汗,大脑缓慢的回忆这两年的相处里,是否见过这道疤。
答案是否定的。
所有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蹦出来,食欲,毁灭欲,无数种交杂的情绪叠在一起向我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的大脑一阵清白一阵混沌,几乎快要濒临失控。
忽然间,周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屏住呼吸,呜咽着去叫胖子和闷油瓶,没有一个人回应我。我猛地再次回头,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同时继续磨蹭着去解背后的绳子。
耳边传来一道冷气流,那道怪声蓦地在离我非常近的地方响起,“别跑啊。”
我顿住脚,暗骂了一声,一时心乱如麻,黑暗中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用舌头顶着绳子,使劲把嘴里的绳子吐出去半截,终于能够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它的语气,对着黑暗中冷声道:“我不跑,你出来。”
我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周围任何可能的动静,没有脚步声,闷油瓶和胖子不在这边,很可能在方才的慌乱里,我被那张巨脸引到了其他地方。最坏的结果是,我们走散了。
往好处想,也许我现在是在幻觉里,幻觉我可早就不怕了,熬过这一阵,就没事了。
我心里拿定主意,方才控制着我的那种食欲竟然奇迹般散退了不少,我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面沉默了一会,就在我以为局势逆转的时候,忽然,一道咯咯的怪笑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笑得简直像喘不过来气一样,听我的头皮发麻,我非常紧张,就听到它继续说:“你没有想过吗?”
想什么?
我感受了一下身后,胖子打结的技巧也是跟我学来的,所以很快我就找到了挣脱的方法。但我并没有立马行动,因为我知道,它一定在暗处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它尽收眼底。
它这次没有管我,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
我终于开始跟着它的话思考,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可能不是偶然,深呼吸了几次,我攥紧了手里的绳子,嘴里的绳子已经彻底松垮,滑到了我的脖子上。
“你之前捡到的那些眼球和断臂,是谁带出去的呢?”
“是谁?”我不由问道。
它又怪笑了一下,笑声里有些轻蔑,但仔细听,我听出了嘲笑的意味,接着它轻声问我:“你不记得了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想了想,忽然愣住了,一个不适时的念头突然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它似乎意料到我会沉默,突然换上那种恶狠狠的语气道:“是你自己啊,是你自己带出去的。忘了么,你从来没有走出过这里。他已经救了你两次了。”
两次?谁?阿坤么?
我还在品味它的话,但忽然就一个激灵。
我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它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如果阿坤只出现了一次,那为什么在进入无人区的那天,我的口袋里会出现分别那天他留给我的纸条?
换句话说,一个故事的结局,出现在故事开头的位置,可能吗?
必然导致必然——
我的脑中再次跳出这句话,呼吸急促起来,我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它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