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教极盛,而宗派之分以起,皆始于辽金之世。南宗起于辽刘海蟾,北宗起于金王嚞。南宗先修性,北宗先修命,性即神,命即气,性谓真我,命乃寿命。(但清初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三云:“道家有南北二宗,南宗不言性,北宗则曰性命双修。”又日本小柳司气太云:“征之于现今,北方纯阳派(即全真教)者性宗,而南方天师道者命宗也。性宗先了心性,命宗主祈祷巫祝。”正与王录相反。)北宗全真教祖重阳子王嚞,其设教,先使人读《孝经》及老子《道德经》,以修孝谨纯一之德。临没前语弟子马丹阳曰:“学道无他,在于养气,心液下降,肾气上腾,至脾元,氤氲不散,则丹聚矣。肺与肝为往来之路,习静既久,当自知之。”此即修命之说。后世有《性命圭旨》等书,则主张性命双修者也。或云:“南宗主性,北宗主命,主性者由服食炼养,保啬吾人之真性,所谓自力派也。主命者,由符咒科教而得延命,所谓他力派也。”然与近今适相反矣。刘海蟾名操,辽进士,后为吕纯阳弟子。《陕西通志》则云:“刘海蟾,后梁陕西人,名哲,字元英,号海蟾子,事燕王刘守光为相,喜黄老之学。一日,有道人自称真阳子来谒,假事设譬,海蟾大悟,遁迹终南山下,丹成,化鹤飞去。”此则时代有误也。王嚞,一作寿,金咸阳人,号重阳子,世称重阳真人,性倜傥尚义,不拘小节,遇异人得道,大定初,东游海上,栖息登州府城南修真观,马丹阳、丘长春、王玉阳、谭处端皆其弟子。至元代而又有三派之分别。《元史·释老志》云:“正一天师者,始自汉张道陵,其后四代日盛,来居信之龙虎山。相传至三十六代宗演,当至元十三年,世祖已平江南,遣使召之。至则命廷臣郊劳,待以客礼。特赐玉芙蓉冠,组金无缝服,命主领江南道教,仍赐银印。十八年、二十五年再入观,世祖尝命取其祖天师所传玉印宝剑观之,语侍臣曰:‘朝代更易,已不知其几,而天师剑印,传子若孙,尚至今日,其果有神明之相矣乎?’嗟叹久之。子孙世袭领江南道教,主领三山符箓。”此即江西张天师,世称正一真人者所自始也。(《通鉴辑览》称“元世祖诏封张宗演为嗣汉天师,演道灵应冲和真人”。此实为张氏世袭天师之始。)又云:“真大道教者,始自金季道士刘德仁之所立也。其教以苦节危行为要,而不妄取于人,不苟侈于己者也。五传而至郦希诚,居燕城天宝宫,见知宪宗,始名其教曰真大道。授希诚太玄真人,领教事。”“太一教者,始金天眷中道士萧抱珍,传《太一三元法箓》之术,因名其教曰太一。”盖支派益多矣。惟丘长春一派最受元代隆遇。长春名处机,栖霞人,自号长春子,年十九为全真(道士出家不娶者为全真,在家者名火居道士),师事重阳王真人,成吉思汗在雪山,遣使求之。长春应命,行万有余里,绝沙漠,自昆仑;历四载而始达雪山。问长生久视之道,告以清心寡欲为要。成吉思汗称为神仙,仍遣使送还。其后叠降谕云:“成吉思皇帝圣旨:道与诸处官员每,丘神仙应有底修行底院舍等,系逐日念诵经文告天底人每,与皇帝祝寿万万岁者所据,大小差发赋税都休教著者。据丘神仙底应系出家门人等,随处院舍,都教免了差发赋税者。其外诈推出家,影占差发底人每,告到官司,治罪断案。主者奉到如此,不得违错,须至给照用者。右付神仙门下收执。照使所据,神仙应系出家门人精严住持院子底人等,并免差发税赋,准此。癸未羊儿年三月(御宝)日。”又云:“宣差阿里鲜面奉成吉思皇帝圣旨:丘神仙奏知来底公事,是也好。我前时已有圣旨文字与你来,教你天下应有底出家善人,都管著者,好的歹的,丘神仙,你便理合,只你识者,奉到如此。癸未年九月二十四日。”于是儒释道三教之人,悉归道派所管领矣。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四十二《玉壶遐览》引《青岩丛录》云:“今炼养服食,其术具在,而全真之教,兼而用之,全真之名,昉于金世,有南北二宗之分。南宗先性,北宗先命。近时又有真大道教,有七祖康禅之教,其说又自相乖异。至于符箓科教,具有其书。正一之家,实掌其业。而今正一又有天师宗分掌南北教事,而江南龙虎阁皂茅山三宗符箓又各不同,先儒有云:‘道家之说,杂而多端’,其信然矣。按《丛录》以全真之教,昉于金世,有南北二宗之分,似未详考。盖南北二宗之分,实自宋南渡后,而皆始于吕岩。岩得道钟离权,权得之东华少阳君,南宗自岩授刘海蟾操,操授张紫阳伯端,伯端授石翠玄泰,泰授薛紫贤道光,道光授陈泥丸楠,楠授白海琼玉蟾,玉蟾授彭鹤林耜,此所谓南宗也。北宗自岩传王重阳哲,哲传马丹阳钰及妻孙不二,钰传谭长真处端,刘长生处玄,丘长春处机,此所谓北宗也。全真之名,始自王重阳,今犹有祖其名号者,然处机之后寂然矣。紫阳下撰述多传于世,近亦寥寥。当国初迹有铁冠、周颠、冷谦、张三丰等,大率非由学而致也。王司寇跋王重阳碑云:重阳名哲,初业儒不成,去业武不就,偶以遇异人得度,遂为全真教祖。张大其说而行之者,皆其徒丘处机力也。其说颇类禅而稍粗,独可以破服金石事铅汞之误人,与符箓之怪诞,而其徒不尽尔也。重阳所为说,未尝引钟吕,而元世以正阳纯阳追称之,盖亦处机意所谓张大其说而行之者,重阳得无师,智似六祖,其悬记似志公,显迹又似万回,异哉。按长公说则北宗不重服食,盖专主炼养。而南宗则兼主二家者也。”
按胡应麟所述南北宗之系统,亦仅具概略,且此所谓分宗者,实仅一宗之分为南北耳。与天师正一道无涉也,故道教之分派,迄至今日,要以全真教及天师道为两大宗,对峙于南北。全真教不饮酒茹荤,不畜家室,授徒传教,是为出家道士。天师正一道虽亦授徒,但天师系属世袭,应有妻子,虽亦斋戒,而非斋期,亦可御酒肉。故正一道之徒,皆属在家者,是为火居道士。譬之佛教,亦有出家僧与火宅僧之别也。全真教北方为盛,北平城外之白云观,即其教之中心,而南方亦有之,又茅山武当之道士,亦皆出家道士也。武当奉真武,全真亦然。今举其《诸真宗派总簿》录之如下(北平白云观抄本):
太上老君,姓李名耳,字伯阳,号老聃,降生河南亳州苦叶县,二月十五日圣诞。
第一,混元派 混元乾坤祖,天地日月星。三教诸圣师,金木水火土。浑合本空峒,乾谒上玉京。虚无生一炁,良久归太清。
第二,混元派 一永通玄宗,道高本常清,德祥恭敬泰,义久复圆明。混元三教主,天地君亲师,日月星斗真,金木水火土。
君喜真人尹喜派,又鲁山文始楼观三派字同。
第三,尹喜派 道德清上高,云程守炼丹,九重天外子,方知妙中玄。心静自然体,发白面童颜,袖吞乾坤大,阴阳造化先。
五祖派
东华帝君,姓王名玄辅,号少阳,降生于战国时,得老子寝中于终南山,梦传《黄庭经》,所得著世。二月初六日圣诞,系山东青州府人。留传之派。
第四,少阳派 弘宣无极道,习学理自明,有个长生路,飞升上云程。
钟离帝君,姓钟离,名权,字云房,号正阳,汉时将军,系陕西西安府咸阳县仙籍,得东华帝君秘诀,授道于终南山,四月望日圣诞。留传之派。
第五,正阳派 阴阳生造化,动静合本元,自得神仙指,方知妙中玄。
纯阳帝君,姓吕名岩,字洞宾,道号纯阳(居彝圣宫即元始台),系山西蒲州府蒲州县仙籍,四月十四日圣诞。唐天宝进士,有日月当空之祸。隐于终南,受正阳祖师大道,四门人(梅柳林磐)留传瀛洲龙沙派。
第六,纯阳派 寂然无一物,妙合于先天,元阳复本位,独步玉京山。
海蟾祖师,姓刘名操,字宗成,系燕山人,六月初十日圣诞。受道于钟离帝君。
第七,海蟾刘祖派 省悟自归隐,修养本之神,散淡蓬莱客,逍遥阆苑人。
重阳祖师,姓王名允卿,生于宋徽宗时,系咸阳县大魏村人,十二月二十二日圣诞。留传之派。
第八,重阳派 自己有真宝,何须向外寻,一旦功成满,飞升大罗天。
七真派
长春祖师,姓丘名处机,字通密,号长春,系山东登州府栖霞县滨都人,正月十九日圣诞,七月初九日飞升。元世祖敕封长春演道主教真人,元武宗封长春全道神化明应真君。留传之派。
第九,龙门派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天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住修正仁义,超升云会登,大妙中黄贵,圣体全用功。虚空乾坤秀,金木姓相逢,山海龙虎交,莲开现实新。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先生,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
长生真人,姓刘名处玄,字通妙,号长生,系山东莱州府掖县武官庄人。生于金熙宗丁卯岁二月初六日圣诞,七月二十日飞升。元世祖敕封长生辅化明德真人,元武宗加封长生辅化宗玄明德真人。留传之派。
第十,随山派 思道明仁往,全真性复常,景高和礼义,嗣信守忠良。裕谦贤旅泰,宗友茂性祥,盛益希诚朴,玄元世永昌。金木万古续,智慧保宁光,圣体通三界,广大演自清。志虚空教化,月盈妙中黄,用功悟仙号,丹书现荣阳。行满乾坤秀,圆融衍相逢,莲开龙虎诏,超升崇利亨。
长真祖师,姓谭名处端,字长真,系山东登州府宁海州人,生于金太宗天尊(尊字当为会字之误)元年三月初一日圣诞,四月一日飞升。元世祖敕封长真云水蕴德真人。留传之派。
第十一,南无派 道本崇真理,玄微至妙仙,升至云霄上,功成必有名。大教明清静,宏演往惟良,悟元光体性,一志复圆融。冲寿通旅泰,了然衍望兴,中和宗正巧,智慧化全家。新友圣书诏,炼就宝金丹,裕谦常礼义,慈行满乾坤。龙虎广修理,模照永遐龄,山川千古秀,盛希守忠贤。
长玄去人,姓马名处钰,字通宝,号丹阳,系山东登州府宁海州人。生于金太宗天尊(字误同上)元年五月二十日圣诞,十二月二十二日飞升。元世祖敕封丹阳抱一无为真人,元武宗加封丹阳抱一无为普化真君。留传之派。
第十二,遇山派 自元来正志,冲寿成仙丹,忠靖得礼义,了然见朝天。致虚端笃悟,本理淳全玄,清微通大化,真常合妙言。崇教和法本,守仁有工夫,恭敬明智慧,圣体立遐龄。宏应演音信,高复现祥光,诚慈惟黄贵,金木会王逢。云升虎龙交,嗣希直用行,荣茂乾坤秀,莲开衍宝兴。
广宁祖师,姓郝名大通,字太古,号广宁,系山东登州府文登县人,生于金熙宗天眷庚申岁,幼壮卜筮授教,正月初三日圣诞,十二月三十日飞升。元世祖敕封广宁通玄太古真人,元武宗加封广宁通玄太古真君。留传之派。
第十三,华山派 至一无上道,崇教演全真,冲和德正本,仁义礼智信。嘉祥宗泰字,万理复元亨,清静通玄化,体性悟诚明。养素守坚志,虚灵慧业生,希贤遵秘法,慎修保纯贞。敬谨规良善,默功毓秀英,勤能扶世运,积久大丹成。永建根基厚,仙瀛书盛名,圆满光华照,云天庆上升。
玉阳真人,姓王名处一,字精通。号玉阳,系山东登州府文登县人。生于金熙宗二年三月十六日圣诞,四月二十三日飞升。元世祖敕封玉阳体玄广慈普度真人,元武宗加封玉阳体玄广慈普度真君。留传之派。
第十四,嵛山派 清静无为道,至诚有姓名,金玉功知巧,通此加地仙,玄冲宗义德,茂演教宏元,中和真法永,智慧保神全。恭敬成希盛,璞福世康宁,莲开丹书鉴,广大复圆融。旅泰万古续,常义现荣阳,洁渊威锦量,行满卯惟祥。未修空妙瑞,阐言守忠良,虞悟容之回,朴极献崶馥。
清静散人,仙姑,姓孙名不二,号清静散人,系山东登州府宁海州人。生于宋徽宗宣和己亥岁正月初五日圣诞,十二月二十九日飞升。元世祖敕封清静渊真玄虚顺化元君。留传之派。
第十五,清静派 全真通玄理,大道德无为,性合灰尸解,只此百功夫。虚静明常应,宏仁守至诚,嗣教宗元化,悟本自遐龄。保命登云会,妙中演洞清,超升广智慧,三界永康宁。长存修万古,行满法光明,劝用生利益,金木续乾坤。丹书祥速现,普照瑞龙鳞,高上神霄太,炼成运相逢。
丘祖岔派玄字分支,玄静祖师,姓孙名玄静,字元玉,号金山,系山东莱州府即墨县崂山人,明嘉靖敕封护国天师。留传之派。
第十六,金山派 玄至一无上,天元妙理生,体性浮空坐,自然是全真。常怀清静意,合目得金丹,道高扶社稷,留名万古传。宏扬开大化,正法度贤宗,温良恭俭让,宽仁慈善容。潜心存本位,密念守规中,勤修延寿命,内息润黄庭。安义黍珠成,凝照慧光灵,冲举云霄外,永与太虚同。
丘祖本字岔派分支,齐真人名本守,字金辉,留传之派。
第十七,金辉派 本合教中理,智时悟我机,远近从和起,阳子结金辉。超元守静致,同法会真人,诠义功斯尚,观文象乃纯。
丘祖复字岔派分支,茅山乾元观。
第十八,阎祖派 复本合教永,圆明寄象先,修成龙绪业,历代嗣宗传。
第十九,崂山派 复驾云龙去,至教延七真,中元通玄理,福泽自德春。
马祖岔派分支,遇山(此派原本二十字,于同治十二年有房山县城隍庙来观,同众公议,重续八十字)。
第二〇,清微派 守德崇用福,一清季祖真,永高常正静,圆通宗本恒。金鼎结大丹,长生造化中,与天同无极,法嗣继犹龙。赤明阳和日,太焕碧玉宫,华夏兆臻弼,彦度紫垣东。云衢听仙韵,芝裔总蔚丛,千代归黄道,诚维求元功。遇缘蓬莱会,山人智慧兴,续传奥妙理,支演万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