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人静。
城防小兵换了一回岗,蒋毅将斗篷盖在脸上,径直走向大营深处的小林子里。
只见穿着小厮服制的男子,等候在树桩子外,见蒋毅走过去,连忙福身行礼,“蒋大人。”
蒋毅看了眼小厮,“知府大人呢?”
小厮恭敬回答:“知府大人得到消息后,派小的前来同蒋大人您见面。”
蒋毅有些不满,一个小小的黔州知府,若非他是……
“他自己怎不来见我?”
小厮垂头道:“大人,知府是为了方便同那边联系,传递消息,所以今日才没有来,也是怕打草惊蛇。”
蒋毅同黔州知府见过几次面了,这还是对方头一次让小厮来见他,难免小心一些。
“你将这个交给你们知府,他看到这东西,会明白的。”蒋毅从袖子里取出城防堪舆图,塞给小厮。
小厮接了过来,便要离开。
“慢着。”
蒋毅喊住人,又快步跟了上去,道:“麻烦你跟你们知府提一句,蒋某为了殿下不惜做出背叛旧主的事,万望他心里记着蒋某的好,日后……”
男人顿了下,几番挣扎,闭上眼,才得以缓慢接着说:“日后,蒋某愿为殿下当牛做马,只盼北齐攻破京城时,留下蒋某性命,不要伤及蒋某族人。”
小厮颔首,“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知府说了,让蒋大人不要担心,您顾虑的那些,殿下都会替大人您解决,
日后您不必再拘于御史台的位置,日后自会平步青云。”
蒋毅并手,朝着小厮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
“……”
漆黑寂夜里,许久他才抬起了背,整理好衣襟,佯装无事出了小林子,回了大帐。
翌日,天边刚翻起鱼肚白,蒋毅便听见了隔壁帐子起身的动静,随即一并起来,洗漱过后,径直走向谢识琅的主帐。
经过贺容瑜帐子时,蒋毅有心往里头看了眼,帐子门帘已经被卷了起来,里头空无一人,也没有残留任何衣物或杂物。
已然是人走楼空。
看来贺仲景没有撒谎。
如今的情势实在危急。
蒋毅压下心里最后一丝愧疚,眸底染上冷冽的寒意,不管是贺仲景还是谢识琅,日后他再不用屈居他们之下。
过了今日,他们都得死。
“……”
“蒋大人?”
贺仲景的声音唤回了蒋毅的神绪,只见贺仲景和谢识琅坐在一起用早饭。
军中早饭本就朴素,比不得京城佳肴半分,蒋毅的目光扫过那张桌案,见小屉子还未被打开,略略松了口气。
“蒋毅,过来一起吃些吧。”谢识琅看向蒋毅,淡声说。
桌案上还备了另一份早饭,同样都是清粥小菜,蒋毅毫无兴趣地挪开视线,只道:“下官今早起身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没有胃口吃饭。”
贺仲景听了这话紧皱眉头,“身子不适?昨日不是要你回去早些休息吗?
这几日都这般忙碌,若是耽误了差事怎么好?”
蒋毅唇角不易察觉扬起一抹冷笑,很快又恢复如常,“贺正使放心,我等会儿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一定不会耽误差事。”
贺仲景收回视线,将手里的馒头也搁置了下来,本想说些什么,只听帐子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
小兵惊慌失措地跑进帐子内。
蒋毅心底一动,沉声呵斥:“没人教过你规矩?进主将帐内需得请示,你是皮痒了不成?”
小兵脸色都白了,急忙跪下去,“属下有、有要事禀报。”
蒋毅回头,瞥了眼贺仲景和谢识琅,只见二人都停下了用饭,看向小兵。
谢识琅起身询问:“怎么回事?”
小兵浑身泛哆嗦,过分着急,以至于结巴:“相、相爷,方才北门传来急报,北齐大军忽然猛攻北门,
咱们的人都在南边镇守,一时半会赶不过去,只怕是…是要失守了!”
蒋毅故作震怒,拍了下桌案,“还不快派人加快速度去北门镇守!”
“怕是来不及了。”贺仲景面色极为难看,攥紧了拳,看向谢识琅,“北齐怎么会知道咱们将兵力都集中在南门?”
蒋毅心里有些不安,连忙道:“还是先想办法,守住北门才好。”
谢识琅摇头,似心如死灰,“赶不过去的,现在只能想法子让百姓们都撤退,你们带人去护送黔州百姓离开,我来拖延时间。”
贺仲景连忙拦住谢识琅,“这样不行,您是主将,您若是不走,北齐人一定会取您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