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暮见赵宗炀要吊她胃口,唤晓真从外间端来了一碟子牛乳糕,送到赵宗炀跟前,“兄长尝尝,这是我小厨房做的糕,味道不错。”
赵宗炀嘀咕了声:“一碟糕就要打发我。”
正将牛乳糕放在嘴里,赵某人眼神一亮,紧接着又从碟子里取了两三块塞嘴里。
“这糕、好、好。”
晓真都忍俊不禁,要知道丞相府哪个院厨房手艺最好,那一定是朝暮院。
朝暮院里的厨子都是谢识琅从潭州用高价聘来京城的,这个赵宗炀也有所耳闻。
不过先前他未曾尝过,便不以为然,方才瞧着那糕普通,放入嘴里不等咬碎,便已是口齿生香,甜而不腻,牛乳醇厚在舌尖徘徊,只让他唾液分泌得厉害。
“原以为十郎是随便在潭州找的名厨,眼下尝过我才晓得这家伙肯定是尝过才将人带回来的。”
赵宗炀吃了一块便停不下来了,都怀疑那厨子是不是在糕里下了什么药,让他欲罢不能,不过半盏茶功夫,一碟子牛乳糕便全入了他的腹。
谢希暮瞧了不禁生笑,吩咐晓真端来果茶来给赵宗炀解渴。
在早好些年,谢识琅初与赵宗炀结交之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赵宗炀是萧栀养子,名义上是她兄长,同赵玥和赵昇那几个真正血脉相连的兄长比起来,她反而更喜欢赵宗炀一些。
不过猜到谢识琅要扶持赵宗炀之时,她心里又有些没谱。
赵宗炀瞧上去外放洒脱,但人并非仅凭观察一张面皮就能看破的,从萧国舅口中她能知晓,萧栀是个单纯良善的,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无非是两种。
其一便是同萧栀一般良善,其二便是伪善。
谢希暮起初担心赵宗炀是前者,越发相处才知道这人是后者。
甚至说得不好听些,若要当帝王,赵宗炀的脑子恐怕还有些不太够,不过有谢识琅这个贤臣,赵宗炀再犯蠢也蠢不到哪里去了。
咕咚咕咚一杯茶饮尽,赵宗炀这才活了过来,摸着肚子抱怨:“朝暮院有这样好吃的糕,十郎先前竟全瞒了下来,还总不让我靠近你,真是小气。”
她眉头一抬,从前只记得谢识琅不让她同赵宗炀接近,没想到这人也嘱咐了赵宗炀不要靠近她。
不过她是女眷,赵宗炀虽是谢识琅好友,却也算外男,二人见面确实不妥当。
今日却不同,明面上赵宗炀是来递消息,她还是瞧出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之阿梁先前同晓真提过,说谢识琅在她困在兖州城时曾和赵宗炀起过龃龉……
想来,赵宗炀也是为此而来。
所以她才破例见了这人。
她接着问:“兄长现在可以说是什么好消息了?”
男子扬唇,十分得意,“你可知河间府一位新兵领军险胜耶律维一事?”
“听说了。”
谢希暮回忆了一番,“京城不少人都在说这位新兵勇猛,官家欢颜,还派了诸葛大人去颁发提携那位新兵的恩旨,恐怕过不了多久,那新兵便要一跃成为河间府说得上话的人了。”
赵宗炀笑意更深,“那新兵你也认识的。”
她闻言一愣,思忖了好半晌,思及她的人脉除了萧焕,似乎并未涉及军中之辈。
忽而。
她灵光一闪,睁大了眼,“张姐姐。”
“嗯。”赵宗炀骄傲地扬了下巴,就好像在河间府击退耶律维的就是他一般,“就是你张姐姐。”
她心底一喜,“太好了。”
先前鼓舞张木华从军并非是她随心所欲而为,张木华此人坦坦荡荡,行得端坐得正,谢希暮并不是这样的人,但并不代表她不欣赏这种人。
甚至,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瞧见张木华发光发采。
可女子于世,始终要比男人艰辛一些。
张木华能走到今天这一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
她眉宇间又染上了几分担忧,“张姐姐是姑娘的事,若是被诸葛大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官家是要提拔张姐姐的,姐姐若是跟那些儿郎们一样入朝为官,征战沙场,只怕是欺君之罪。”
“姑娘又何妨。”
赵宗炀听到这话有些不喜,“世上不管男的女的哪个不是从姑娘的裙裳底下出来的?若是父皇追究,那才是他心胸狭隘,况且有我兜底,华子不会有事。”
她瞧赵宗炀的模样,忽然对谢识琅扶持他的决定多了些敬重,更多了理解。
谢识琅并非只看重赵宗炀的品性,同样欣赏这人对待世间之事、世间之人的观点和包容。
这样的帝王方能海纳百川,使朝廷更新换代。
“兄长此言甚好。”她今而听了两桩好消息,唇角笑意更深了。
赵宗炀余光一扫,瞧姑娘手边搁置的似乎是一件男子寝衣,不过上头尚且有针线,一瞧就是还在绣。
“这是你给十郎绣的?”
赵宗炀眉头一抬,眼神里登时多了些促狭,“难怪旁人说成婚好,连你家十郎那个古板的,自打成婚后都是满面春光,合着是有贤妻相扶,他自得轻松,连衣衫都不必费心了。”
她闻言忍不住羞赧起来,将衣衫往后藏了藏,“兄长可别说出去,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外间帘子被掀开,送进来一阵略显冷冽的松香气,夹杂着雨后草腥味,谢希暮飞快将衣衫往被子底下藏好。
谢识琅从紫宸殿出来本可以快些回家,不过他留在兖州城收尾的部分暗卫送来了一个伤者,身份特殊,听说那日还救下过谢希暮。
他才去见过那人,匆匆回来,就听见朝暮院主屋内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