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晒得人睁不开眼。
余青黛坐在牛车上,身边放着一个劳动布的大包,旁边是她的热水壶和几个布口袋。
牛车不大,外婆就坐在她身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昨天白沙村的一场大雨,把余青黛和外婆唯一的避难所,一间小土房子也给冲塌了,这是她们的念想,也是曾经爸爸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可惜后来,两人都不在了。
外婆身子瘦削,却依然挺直着脊背给余青黛遮挡火辣的骄阳。
“娇娇,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舅舅家了。”
她们此番是来投奔舅舅一家的。
余青黛和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爸爸是军人,妈妈是战地医生,后来爸爸在战事中牺牲,牺牲的时候妈妈刚怀上她。
而生下余青黛不久,妈妈就把她交给了外婆。
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战地。
也是这样炙热的某一天,又传来了妈妈离开的消息。
那个时候,余青黛已经懂事,她看着外婆眼眶红红拿着那封信,隐忍着没哭出来,只是紧紧把余青黛抱进怀里,闭着眼抚摸她的头顶。
外婆最常跟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娇娇,你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值得敬佩的人,正因为有他们的挺身而出,才有如今的安宁。
别怪他们!
别怪他们。
可是对余青黛来说,不怪他们,岂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儿。
因为他们的无私,她从小无父无母;因为他们的无私,她从不知道父爱和母爱是什么感觉;也是因为他们的无私,她被人说了十多年的野孩子。
这些切身实际的伤痛,又岂是一句“别怪他们”可以释怀的。
至少,十七岁的余青黛还做不到。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晃到了青石村村口。
余青黛的两条腿都有些发麻,她就是小时候来过一次,长大后因着外婆腿脚不算利索,再也没来过,倒是舅舅和舅妈一家会时不时去白沙村看她们。
青石村比白沙村要大上不少,光是主要的街道就不止一条,这个时间大家都去上工了,外面倒是没什么人。
安安静静的。
牛车按着老太太的指示停在了一处院子外,老太太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手绢,手绢里包着零零散散的钱,她给了赶牛车的伯伯三分钱。
牛车伯伯高兴地接过钱,“老太太这回该享福了,跟着儿子过有人伺候你。”
老太太只是淡淡笑笑,牛车伯伯帮忙把东西搬下车,扬着鞭子离开。
余青黛揉了揉小腿儿,扶着腰左右看了看,舅舅家的院子在村子中间,院门外有一棵高高的大柳树,余青黛站得地方刚好在树荫凉里,风一吹,带来丝丝清爽。
而不远处的知青点,几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在和泥,最新一批的知青要下乡了,原来的知青点不够住,村长安排人加急盖两间房子给新来的知青住。
作为村长儿子的周晟自然是逃不了这种干活儿的“好事”,他古铜色的肌肤沾着汗水和沙灰,烈日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泽,胸前两块肌肉鼓鼓囊囊,硬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