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县道进东门县。
若干年前,我高三那年,也是走的这路回家,去送我阿公走。
几年过去,本以为能带着姑姑过上好日子,好好享受人生,就算回来村里,也是风光回来,来看看老家,看看阿公的。
没想到,今天是生离死别,是送姑姑下葬。
到了镇上,车队速度就慢下来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好害怕天亮。
这太阳一露出来,就是一天过去了,姑姑死就是昨天的事了。
一天就是一个坎。
过去了,就回不去了,确凿了。
今天开始,当下开始,我就是个没有姑姑疼的人了。
车队到了村口。
就见村口树下跪着一个人,圆脸,头发打了大量发胶往后倒,衣衫整齐,袖子上戴着黑布,那是陈双。
这小子,提前回来村里,做些准备工作。
他身后是长长的红毯,起码一公里长,从村口一直延绵到阿公房子的方向。
站在陈双身后的,是他父亲陈忠祥,此时正在擦着似有似无的眼泪。
陈双看车队过来,就把头磕在地上,大喊道:“姑姑回家咯!
姑姑回家咯!
姑姑回家咯!”
陈双朝着灵车磕头。
我下车,陈双母亲拿着黑布,往我袖子上戴。
已经当上村长的陈忠祥,安排人给一众人等分发黑布。
大家戴好孝,肃穆的站成一排。
姑父打开灵车后门,准备招呼兄弟抬棺。
陈忠祥手一挡:“坤哥,我们来吧。”
说罢,陈钟祥朝着身后站着的本村青壮年们高声喊:“儿郎们,把陈家阿姐给我送回家去。”
一帮青壮年拿着绳索和长木杆子就过来了,众人配合,把棺木抬了下来。
男人们弯下腰,把木杆子扛在肩上。
陈忠祥手一挥:“老少爷们,听指挥咯,我来喊号子。”
“喺!”
“众人直腰起身咯。”
“喺!”男人们直起腰,棺木被抬起。
陈忠祥走在前头,身边的女人给他递上篮子,他抓起一把冥纸一撒:“老少爷们儿,抬脚咯。”
“喺!”男人们脚步整齐划一,抬着姑姑往家里走。
“陈大姐最后一天了,乡亲都出力了么?”
“喺!”
“众人抬陈大姐回家咯。”
“喺!”
“落叶归根咯——”
“喺!”
陈忠祥喊着号子,指挥着老乡们把姑姑往家里抬
忽的刮起一阵大风。
冥纸被吹得满天飞。
晨雾被吹散,家里有人在的,都站在门口在那看。
陈忠祥的声音渐渐嘶哑,喊声却不减。
好几篮子的冥纸,沿路一直撒。
我们一行人上百号,默默跟在棺木后面,缓缓移动。
梦娇挽着我的手臂,哭的眼睛都肿了。
陈双母亲嘤嘤哭泣,扶着梦娇一条手臂。
陈双在我身旁扶着我,哭的十分动容。
风更大了,刚冒出头的日头被乌云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