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堂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但他又不太敢相信。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就在刚刚,他原本浑身炙热,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的感受,像是缓和了些。
就像下了一场小雪,那种小雪粒粒,不大,让他稍微感觉到一点清凉。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种错觉?莫不是他大限将至?
应该是吧。
他这么想着,竟然觉得想松口气——终于要解脱了,要不是川霖那孩子,一直不肯放弃,求医问药,他恐怕早已经离开人世。
睁开眼,眼前有点模糊,见是个年轻人,还以为是川霖。
“程老爷子,您醒了?感觉如何?”
这一问,程佑堂的意识渐渐清晰,眼前的人影也变得清楚。
不是徐川霖。
是个俊俏的小哥儿,陌生人。
“你是……”
顾蓉蓉收回手说:“我和我家先生,是徐公子带来给您治病的。我家先生医术高超,刚才为您行了针。”
顾蓉蓉给席述递个眼色,席述快步过来。
“老爷子,您感觉怎么样?”
程佑堂这会儿完全清醒,想客套地说一句好些了,但他又止住。
外屋的徐川霖听到声音,隔着帘子问道:“大夫,我能进去吗?”
席述看一眼顾蓉蓉,顾蓉蓉上前给徐川霖掀起帘子。
“公子请进,老爷子醒了。”
徐川霖点点头,快步到床边:“外公,您觉得怎么样?”
程佑堂沉默一会儿,他在仔细感受,徐川霖却紧张起来。
“外公?”
程佑堂缓缓开口:“我觉得……确实好些了。”
他说“确实”,徐川霖就知道他不是敷衍客套。
徐川霖心头大喜,想抓住他的手,又忍住。
程佑堂病情特殊,皮肉之下像是包着炭,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他自己能,别人一碰他,他就更加痛苦,如同被烫伤。
顾蓉蓉注意到徐川霖的动作,瞄一眼席述。
席述说:“公子莫急,老爷子病得太久,得慢慢调养,过些日子,您就能碰他的手了。”
徐川霖眼神热切:“先生此言当真?”
“当真。”
程佑堂也听得真切,眼中闪出久违的光彩:“大夫,老夫这病……有治?”
席述浅笑点头:“有,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一些?”
顾蓉蓉在后面补充说:“有没有感觉,身体里像下了一场小雪,虽然不够大,但确实有。”
程佑堂眼中光亮更甚:“有有,确实如此,方才因此才醒来,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并非错觉,”顾蓉蓉肯定道,“您且放心,安心让我家先生行针治病,配合吃药,不日就可康复。”
徐川霖喉咙艰涩,努力忍住哽咽:“外公,您听到了吗?您会好的,千万要配合,好吗?”
“好,好,你放心,我哪有不配合过?”程佑堂也满心欢喜。
谁能不想活呢?何况,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