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急匆匆离了花园,直奔清风馆。这一段路可不短,平时用双腿走,也要走上十几分钟的。但今日秦含真快步如飞,居然只用一半时间就跑完了全程。到达清风馆的时候,她腿都软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这个身体真是太弱了。平时看着还好,一做剧烈运动,这渣体质就扛不住了。秦含真心里暗暗盘算着,得开始做健身计划才行。不然她顶着这么一个弱鸡壳子,跑两步就喘,风吹吹就病,这日子还怎么过?
秦含真站在院门口处,就瞧见赵陌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正屋里跟牛氏说话。看他的表情,似乎心情还不错,想必皇宫一行还算顺利。秦含真稍稍放下了心,就慢慢往屋里走过去,一路上顺便调整一下气息。
赵陌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到来,微笑着起身迎出屋门:“表妹下学了?今儿上了什么课?先生教的可有意思?”他发现秦含真在喘粗气,便有些嗔怪地说,“表妹一定是跑过来的吧?何必这样心急?我好着呢,一点儿事都没有。”
显然,赵陌也明白秦含真为什么会急着跑到清风馆来了。
秦含真有些脸红,小声说:“我……我这是肚子饿了,急着回来找祖母要吃的。”说罢就扑到牛氏身边撒娇,“我以后不会再跑了,祖母别怪我嘛。我真的很饿,今儿早饭没吃好,方才上课上到大半,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偏偏我又忘了带点心。”
牛氏笑着说:“可怜见的,居然饿到受不了,要跑回来问祖母要吃的。你二姐姐和四妹妹有的是点心,实在饿了问她们借就是了。难不成她们还能不给你?”不过还是立刻吩咐虎嬷嬷,取今日新做的点心来。眼下虽然不是饭时,但三房自从进了京后,因为牛氏不大吃得惯侯府的饭菜,就养成了在屋里备充饥零食小点心的习惯,免得在清风馆以外的地方用饭时没吃饱,回到院子里还要挨饿。
秦含真其实只是拿点心做个借口,随口吃了两个点心,也就应付过去了。她有些好奇地扫视全屋:“祖父怎么不见?”
牛氏说:“有客人来了,你祖父出去见面,去了好一会子呢。”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真是没有眼色,如今长房就没几个男人在府里,秦松又不能出来。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明知道这府里是什么情形,还非要在这个时候上门做客,分明是冲着你祖父去的。一聊就聊了这半天的功夫。都快到饭时了,还不肯放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秦含真眨了眨眼,有些不解。自从祖父封爵的旨意下来了,家中陆陆续续也有上门道贺的客人。有些是象姚家、闵家这样的姻亲,还有两位姑姑的夫家亲友,也有三十多年前曾经与祖父秦柏有过交情的故交。祖父每日总要见上一两位客人的,那时也不见祖母牛氏有那么大的怨气,怎的今日好象格外火气大些?
秦含真看了赵陌,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再看向虎嬷嬷,后者在对面用口形说了“许家”两个字,她瞬间就明白了。今日来的原来是许家的人。祖母这是又醋了呢。
不过,许家身为承恩侯夫人许氏的娘家,在所有亲戚故旧都纷纷上门道贺之际,他们居然拖到今日才来人,也未免太慢了吧?难道是因为当年退亲又换女婿人选之举,他们觉得尴尬,不好意思面对祖父秦柏,才会姗姗来迟?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秦含真对许家都没什么好感,但也没多少恶感。许家,也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官宦家族了。因为姻亲有难,就迅速划清界限;姻亲平反而自身有难,又迅速靠上来谋求重修旧好。这都是人之常情罢了。伯祖母承恩侯夫人许氏不过是个受家族亲长摆布的弱女子。祖父秦柏身为当事人,都没有怨过、恨过,她一个小辈何必替祖父生气?
秦含真笑着挽住祖母牛氏的手臂,哄她道:“祖母说的是,哪个客人会赶在饭点的时候上别人家里作客呢?难不成是打着蹭饭的主意来的?”
牛氏听得好笑,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子:“这个倒不至于,人家眼皮子也没那么浅,只不过是心虚,所以特地过来赔小心罢了。算了,咱们不谈那个。你不是饿了么?多吃两块点心垫一垫。你祖父还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咱们暂时开不了饭,可别饿坏了你。”又劝赵陌吃一点,再叫虎嬷嬷去看梓哥儿。若是梓哥儿饿了,就给他送些吃的去。
虎嬷嬷笑着去了。赵陌则表示:“我不饿,我在宫里用过茶点了。”
秦含真忙问:“表哥在宫里还顺利吗?见到皇上了?皇上跟你说了什么?可曾提了你以后的事?”
赵陌微笑道:“表妹安心,皇上叫我继续跟着舅爷爷读书呢。这回可是真的过了明路了。”
牛氏笑道:“可不是过了明路么?皇上特地叫他老子把他送回咱们家来,还送上了行李。说是已经打发人回辽东王府去了,过些日子,就会把他从前使唤惯了的小子丫头们派过来。有这么一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老子把儿子交给你祖父照料了,看到时候还有谁敢上门来闹事!”
秦含真听得有些迷糊:“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赵陌便简单扼要地为她作了说明。
皇帝召他进宫后,因要早朝,就先让他去了慈宁宫拜见太后、太妃们。他是宗室晚辈,也是太后、太妃们的侄孙。因他长得好,言行举止都十分有礼,又有眼色,太后、太妃们都挺喜欢的,还赏了他不少东西呢。她们大约也是听说了王曹的事,对王家与小王氏的作派有些许不满,特地安抚于他。期间,皇帝后宫中的一位王嫔娘娘到慈宁宫来请安,还被太后给打发走了,避而不见。赵陌从宫人那里听说,这位王嫔娘娘就是小王氏嫡亲的姑姑,进宫已有多年,膝下并无儿女。往日她在太后、太妃们面前还是挺有脸面的,但今儿因为王家行事不当,她在慈宁宫就受了迁怒。宫人表示,太后、太妃们都是极讲究规矩的,素来看不惯这种害人子嗣的做法。
先帝时,后宫中何皇后、李贵妃、严淑妃等有子的后妃狠毒不贤,可没少祸害其他妃嫔和皇子们。如今存活下来的先帝后宫,有几位没吃过她们的亏?更何况,皇帝都已经下了旨意,圣意清明,她们自然也要拿出态度来。
见过太后、太妃们之后,太后命身边的公公亲自给赵陌领路,带着他去了乾清宫。期间在半路上也曾遇到过后宫中人,但远远地瞧见那位公公,就没靠上来。因此赵陌也说不清楚,他差一点遇上了哪位后宫贵人,只知道一路上都走得很顺利罢了。
他在乾清宫晋见皇帝,过程也很顺利。皇帝见了他,受了他的礼,就马上让他起身了,先是问小舅子永嘉侯秦柏这几日过得如何,秦家三房众人如何,然后才道:“朕已经知道你的事了。”接着第二句话便是,“你受委屈了。”
赵陌差点儿就要落下泪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皇帝问他可知道王家那边受到的处置了?他可有不满?赵陌自然不会说不满意的,反而说皇帝圣明。
谁知皇帝又问他,自己怎么个圣明法?他差点儿丢了性命,结果皇帝只是轻轻罚了王家,罚俸降职罢了,根本就不痛不痒的,还下令不许公开审理此案,致使王家的罪行未能大白于天下,他心中就真的没有不满么?
秦含真听到这里,忍不住叫起来:“这个是陷阱吧?皇上是故意这么问的?”
赵陌怔了怔,旋即笑道:“表妹这两个字用得好,可不就是陷阱么?”
赵陌当然不会被这么浅显的陷阱给坑了。他进宫前就跟秦含真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想得明白,到了皇帝面前,又怎会犯错?
他向皇帝表示,自己真的没有不满。一来,自己并没有真正中了王家的算计,皇帝却已经处罚了首恶,为他出了气;二来,王家的私心上不了台面,真的公开审理了,王家固然是会大失颜面,但提拔、重用王家子弟的皇帝,也会有失察之嫌,未免有损皇帝的名声;三来,王家只是长房行事不当,二房王侍中却是无辜的,又与秦家有亲,这是为保两家姻亲颜面,毕竟出面告状的秦仲海是王侍中的外孙女婿,总不能让他被人非议不尊长辈;四来,则是王家胆敢行此恶事,不过是仗着自家有权有势罢了,皇帝削其权势,令其反省,就已经是重惩了,顺便还保全了老臣,这是皇帝的仁慈。
如此,赵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顺便拍了拍皇帝的马屁。皇帝是否被拍爽了,没人知道,但他当时的心情确实很好,龙颜大悦,还夸赵陌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是老赵家的千里驹呢。
皇帝夸完了赵陌,就许下了一个诺言,让他只管安心在秦家跟着永嘉侯秦柏读书,不必担心他父亲那边,也不必担心辽王府、大同温家还有王家等会有什么异议。等到将来他父亲赵硕有了第二个嫡子,皇帝会对他有所安排,不会让他没了前程的。
秦含真不解地问:“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