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阵颠簸,小桌倾斜,连带着玉佩都朝小桌边缘滑落了一截。
余正青眼疾手快按住玉佩,拿起塞到沈筝手中,“你先收好,莫给摔了。”
沈筝将玉佩捏在手中,一股温润暖意从玉佩传来,她下意识张开手指,皱起眉头缓缓往手中看去。
这枚玉佩通体呈半透明状,洁白细腻,表面似有一层油脂,莹润纯净。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雕刻这枚玉佩之人,雕工是何等之精湛。
她心中涌上一股怪异之感,抬头问道:“您还没说,这枚玉佩是何大宝贝?还有,第五主簿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余正青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掀开车帘向后探头看去,“方才第五探微不想让你与本官同乘,估计就是怕本官说实话,所以才想将你骗至她马车上去。”
“什么啊”沈筝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随着余正青目光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催促道:“您赶紧说吧,下官两眼一抹黑,难受极了。”
余正青思索片刻,坐正身子委婉道:“你可知晓,几乎每一处州府,都会有一处鲜少为人所知,但又有存在必要的交易场所。”
他将手掌放置在双膝上,压低声音,“这处场所几乎什么都有卖。衣物饰品,古玩字画,翡翠玉石,还有天材地宝和下三流所使的各类秘药、毒药。”
沈筝头皮一紧,低声追问道:“是不是还能买卖各类消息?江湖的,地方官场的,甚至朝廷的?”
余正青有些惊讶,“你怎的知晓?你听说过第五家?”
“没有。”沈筝呆呆摇头,“书上都这么写的。”
余正青还以为她口中所说是江湖杂书,笑道:“差不多吧,不过有两点。”
他转头看着后面,仿佛在透过车厢看着第五探微。
“第一点是皇宫的消息,第五家绝对不碰。第二则是除却江湖消息,其余消息,他们只换不卖。来人所探消息越重,需要付出的,便越珍贵。”
沈筝在一瞬间,脑中涌现出无数本武侠小说的场景——夜黑风高,一艘比房屋还大的花船飘在湖面上,花船之上觥筹交错,每个屋子都点着灯。
镜头拉近至其中一扇小窗,两道人声透过窗纸传来。
——“我要的东西呢?”
——“自是带来了,但不知我要的东西你可有准备好?”
——“什么东西?你想临时加价?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莫急依我看来,我要的东西,你也是准备好了的。”
——“什么东西?”
——“你的狗命!”
——“啊!”
“哐当——”车轮压在路边碎石上,马车又是一阵颠簸。
沈筝一个哆嗦,就连嘴唇的血色都褪去了些许,“第五主簿家,有些呃,不走寻常路啊”
若放在前世,第五家不就是妥妥的黑社会!
天爷!大周的黑社会,咋也能考公!
她回想到自己方才对第五探微说的话,痛苦抱头,“下官竟还对第五主簿说,可以照顾她家生意,全了与她的同僚情。”
难怪那时第五探微表情怪怪的,说不准就在心中嘲笑她土包子呢
沈筝脸上的肉都皱在了一起,她握着玉佩龇牙道:“他们所行之事,应当不违律例吧?律例并未规定不得买卖毒药,也并未规定不得买卖消息。”
好一个第五家,竟是打擦边球,搞灰色产业链!
余正青点头又摇头,“在第五纳正接手第五家之前,第五家所行之事,其实不是那般干净,若朝廷发狠细查,还是能将他们举族拿下的。”
“那”沈筝好奇问道:“第五主簿的祖父做了何?为何第五主簿都能流外入流了?”
就算大周“政审”不是很严格,也不至于让黑社会走后门考公吧?虽然第五主簿看起来挺好一人,也不像黑社会,但奈何她背景黑啊!
她想到什么,双眼一亮,“难道他们被咱们陛下招安了!”
余正青轻声一笑,摇头道:“招安算不上。第五纳正上位突然不说,手段还狠辣至极,短短一月便将第五家所有产业洗了个干净,甚至还将不少人送入了大狱。”
沈筝听得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尬夸道:“第五主簿的祖父,是个狠人呐”
“然后呢?”她又问:“这般下来,第五家与朝廷顶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至于能让第五主簿半只脚进仕途吧?”
余正青点头,问道她:“第五家的产业遍地,可是个大香饽饽。但你觉得他们会上缴赋税吗?”
“肯定不会啊。”沈筝猛猛摇头。
但黑社会洗白第一步,不就是产业转型再缴税,得到国家认可么?
——很多事并非非黑即白,第五家与朝廷,也并非不能共存。反倒是第五家若突然消亡,说不定还会给大周带来一场动荡。
“您的意思是,他们开始上缴赋税了?”
“没错。”余正青眼中露出一抹极浅的敬佩之色,“第五纳正如此做,的确算得上是聪明之举。因为在那之前,陛下已经下令,欲清算他们。”
沈筝“嘶”了一声,不确定问道:“清算消息是陛下放出去的吧?”
她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也未感受过那时涌动的暗潮。
但从如今的结果来看,陛下主动放出消息的可能性极大。
余正青有些惊讶,抬眼问道:“为何会如此想?那时我父亲也是如此说的,他说陛下在给第五家指路呢。”
“这形容贴切。”沈筝眼神放空,摩挲着手中玉佩说道:“第五纳正一经上位便暗示陛下,陛下接到暗示,出手果决,并以动作提条件。”
她目露崇拜,咧嘴夸赞道:“咱们陛下果真英明神武。如此一来,第五家就隐隐有站在朝廷这边之势,所以第五纳正才不买卖皇宫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