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爬起来,嬉皮笑脸道:“谁让你收我来着?我可没有跪着求你!”
周侗被噎得半死,直翻白眼,竖着指头道:“我平生收了四个弟子,你这个懒虫不算,第一个弟子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做了大将军,独领数万人马,将来入朝拜相都不是难事。第三个弟子京师豹子头林冲,枪法无敌,也做了大将军,将来官拜太尉,有掌管天下兵马之才。第二个弟子更是了得,如今是当朝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卢俊义与林冲,都要听他的!他们学艺的时候,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老夫不教他,老夫只传授他们武艺,兵法一个字都不教!
偏偏你这厮,死活不愿意学!若被你三个师兄知道了,生吞了你!”
那少年翻翻白眼,道:“兵法没有武艺有趣,难怪他们不学……”
周侗险些吐血,只听那少年继续道:“我有个师兄是国师,莫不成就是那个武国师?我听闻,他娶了八十八房姨太太,个个貌若天仙赛貂蝉,好不羡煞人,将来我也要娶这么多……”
周侗捡起竹棒就打,那少年抱头乱窜,叫道:“许他娶就不许我娶,周老头,你太偏心了!”
周侗这次是真的吐血了,实在拿他没辙,只得换了一个法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金牌,诱惑道:“这是我兵家的掌教金牌,将来你学成之后,拿着这块金牌,只要是兵家的弟子,都要听你的。就算是卢俊义林冲,都要听你的,武松那厮……多半不听。来,鹏举乖,把这些兵书统统背下去……”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英雄尚未长成,犹自顽劣不堪。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华阴华山之上,一个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山谷间回荡不休,久久方绝。山上的庙宇里,一个邋遢道人胡乱披了件衣服,然后用力在门前毛驴屁股上踢了一脚。
那毛驴正在睡觉,被踢醒了,恢恢叫唤,对主人颇为不满。那邋遢道人笑道:“畜生,你睡了一觉,多活了一百多年还不满足?”
毛驴就是不满足,它宁愿不多活一百多年,情愿啃两根胡萝卜。邋遢道人牵着驴,对庙里喊道:“重阳,你也睡了十几年了,为师一身本领都传给你了,如今为师心无牵挂,要下山游历一番,寻访几个道友,然后飞升。你若在山上待得无聊,可以随便逛逛……”
庙里走出来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年,闻言战战兢兢道:“老师,你只教了我如何睡觉,什么时候把一身本领传给我了?”
那老者摇了摇头,低声道:“榆木脑袋!”径自翻身骑上毛驴,拍着驴脑袋笑道:“古人飞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是神话。不过你我兄弟,总算做到了!”骑着毛驴得得的下山去了。
“去找谁玩玩呢?”邋遢道人下了华山,只见山下四处鞭炮轰鸣,到处张灯结彩,原来是到了新年。
但是,过不过新年对于陈抟这等仙人来说,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事情,活了二百多年,再好的东西都变得无所谓了。
“四处逛逛,逮到谁就是谁了!”
道人骑着毛驴四处溜达,时过境迁,和他同一时代的人早已死个精光,但是江山不改,这片秀丽山河还是从前的模样。道人跑到稻田里,抓住一个大蛤蟆,对着癞蛤蟆说了半天的经,然后又疯疯癫癫的上路了。
那蛤蟆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去捉虫子吃了,开始对着日月吞吐灵气。
陈老头又在树林中捉到了一只小狐狸,凑到狐狸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那小狐狸听了眉开眼笑,过了几年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四处勾搭男人去了。
陈抟走到龙虎山,那龙虎山上一个道人连滚带爬跑下来,跪地磕头道:“老师,我家老爷马上下来!”
“俗物!”一人一驴都扬起鼻子,抬头看天,不去理睬他。
龙虎山上,张天师把三五斩邪雌雄剑、阳平治都功印、平顶冠、八封衣、方裙、朱履等重宝都传给自己的儿子,吩咐小张天师道:“道法一脉传承,七百年断绝,这不怪你我,天命如此,你只需保住这七百年道法不失便了。”也牵着一头毛驴,下山而来。
陈抟等了片刻,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粉雕玉琢的牧童骑着毛驴下来,笑道:“你又不能带着它飞升,还骑着它作甚?”
那牧童点头道:“说的是。”下了毛驴,将那毛驴赶到山里面,放生去了。
于是华上,出现了这样古怪的一幕,一个邋遢道人骑着毛驴,屁颠屁颠的行走,身边还跟着个可爱的小男孩。众人见了,都指责道人,道:“哪有父亲骑驴,让小孩子步行的,真是无耻!”
道人于是下来,换作牧童骑驴,众人又指责道:“哪有儿子骑驴,让老父步行的道理?真是不孝!”
牧童与道人都骑上毛驴,又有人指责道:“没有人性啊,这毛驴如此瘦弱,你们竟然还忍心两个人骑着它!”
牧童与道人都不再骑驴,别人又指责道:“有驴不骑,这父子俩都是混球!”
牧童与道人不禁哈哈大笑,那毛驴也乐得恢恢叫唤起来。
“世人就是如此,汉人如此,辽人如此,蒙古如此,蛮夷如此,所有人都是如此。两位道友,你们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牧童想了想,道:“先去找庄大家,把石碣取来,然后去看看那个国师,再做决定。”
道人与驴子都点了点头,慢吞吞向京师走去。
“走慢一些,到了京师,刚刚可以碰到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