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王大石带领着张小五等几十名被他操练的脱胎换骨、很有几分精锐兵士模样的原先村庄农夫、当前的巡查队员,披星戴月,进行黑砂窟每天两次的例行巡查。
南北走向的黑砂峡谷西侧,一大片广阔平坦、寸草不生的荒凉戈壁滩,而今堆积满了石料、木料、砖瓦,也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而在西北方单独划出的一个偌大区域,黑砂村第一期建设工程已经完成,一大片新修建的两层四进前铺后店模式的店铺,整齐耸立,供来往的商队、旅客、以及来往公务的老爷们入驻休息。
如此大兴土木之下,每日里,从杨埠镇方向运输而来的各色建筑物资、衣食等生活物资的车队,逶迤如一条条土黄巨龙,络绎不绝。
加上从徐州、豫州方向北上,以及从青州、冀州方向南下的商队日渐增多,在短短时间内,造成了黑砂窟极为畸形的繁荣。
虽然比之十天一个大变样的杨埠镇远远不如,却也有了一个大镇的雏形。
王大石等人全身皮甲,四下散开,各自端着一根长矛,长矛锋刃处一条条灰白色光符亮起,射出几十米方圆的一大圈淡灰色光波,将那片新建的商铺仔细巡查完毕后,按照惯例,在峡谷前停下脚步,一边放水,一边略作休息。
张小五撒完后,抖了几抖,一挺腰,脚下一滑,不觉后退了两步。
王大石斜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么根小枪,反震力还不小……”
一干巡查兵士轰然而笑。
这等巡查,每日早晚各一遍。凡是来往的商队都要巡查到,无所遗漏,避免有贪祟、祟兽混迹其中,破坏了杨埠镇以及黑砂窟当前热火朝天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
“镇长大老爷还真是站的高、看的远,说的话也比神仙还灵,这兔子都不拉屎的黑砂窟,眼看着真要成为一座新镇子了。可惜就是没有钱,否则在这儿再买一栋,坐地不动,就是一笔横财。”张小五杵着长枪,大咧咧的一边系着裤带,看着灯火点点的新建商铺区,颇为艳羡的道。
王大石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蒙镇长大老爷恩典,咱们在杨埠镇都有了容身之处,还将各自婆娘都接到了镇上在各处工坊做工,还不知足!”
“那敢不知足,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张小五摸着脑袋,讪讪道。
“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不是天可怜见,遇到了慈悲又有本事的镇长大老爷,像咱们这些人,还不是被人踩在脚底的泥巴?一年到头能吃几顿饱饭?生了孩子养不活,只能活活溺死。——对比以前,眼下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因此都安分一些,别去想着有的没的。镇长大老爷可是说过不知多少遍了,贪欲一道,要有节有制,万万不敢过头。”
听王大石一番训斥,其余兵丁连连点头,很以为然。
一名兵丁忽然“扑哧”一乐,喜滋滋的对王大石道:“队长,张小五有句话没有说错,信镇长大老爷,还真是比向神仙许愿还灵。你看看,想住宅有房舍,想婆娘来老婆,想发财有薪酬,那怕不想辛辛苦苦种地了,这不咱们就成了吃皇粮的兵丁?”
众兵丁一听,包括王大石在内,都美滋滋的“嘿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这批人,还真是因为叶明镇长大老爷而改变命运的一批人。
因为思香念香的关系,加上王大石本身宽厚忠诚,为人端正可靠,带领一干村民在杨埠镇修建房舍表现出色,不多久,被急剧扩张急需可靠人手的木龙,招至麾下,带领挑选出的几十名村民,摇身一变,由农夫成为了高高在上以前需要仰望的巡查队兵丁。
成了兵丁,除了操练、巡查,再也不用从事辛苦的耕种、建筑,并且薪酬也由每月三百大钱,暴增五倍,变成了一千五百大钱。
而且经由木龙给争取,巡查队每名兵丁,都可以在杨埠镇分一栋三间独院房舍,——当然不是免费,而是每月扣一笔钱,直到抵上房价为止,并且房价按照当前一半价钱来算。
这批兵丁就此不仅成了村民眼中的兵老爷,更一个大钱不出,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房舍。于是有婆娘的就将婆娘连同崽子给接来了镇上,至于没有婆娘的,大姑娘小媳妇每日挤破门,也很快成了家。
除了他们这些好运气的幸运儿,村庄其余壮丁,连同加上别的村庄的力夫,面对杨埠镇疯狂上涨的房舍,根本无力购买,眼下还只能住在各自村庄。
忽然,工地上一角,一大片简陋的工棚,一阵喝骂打斗声隐隐传来。
工棚外悬挂的几盏灯笼,昏暗光线的照耀下,影影绰绰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相互推推搡搡,纠纠缠缠。
“是建筑房舍与店铺的壮丁,这些混账,在发什么疯。”张小五喝骂中透露着莫名的兴奋。
每日例行巡查完后,除了必要的哨卫,他们也要返回驻扎的营地休息了,对此一成不变的活动,他早巴不得有点变化。
王大石眉头微皱,心下微沉。
杨埠镇的拆建工程告一段落后,留下一半人手,继续进行扩建,王大石根据木龙的命令,带领着另外一半人手,赶来黑砂窟进行建设。根据镇长老爷的要求,黑砂窟的建设规模要与杨埠镇相当,如此人手就有很大的缺口。
周围数十、上百里的流民,像是逐臭而来的苍蝇,纷纷拥集过来。暂时担任黑砂村营建长官的木龙,也是来者不拒,将他们编入了建设队伍中,只不过待遇,虽然也管饱饭,却只给七个大钱。
王大石对于木龙大人招纳流民的举措,很是理解,根据镇长大老爷的规划,不仅建完第一期,还要赶在冬日冰冻前,将第二期也初步建设完成。想要如此短时间完成镇长大老爷的任务,非如此不可。只是让他心下始终绷着一根弦的是,这些流民太多了,并且鱼龙混杂,而今全部招收进来,存在很大隐患,说是一个大火药桶也不为过。
能够在荒野中生存下来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实则道德、规则等对他们的约束也是等同于无。
因此而今一发生混乱,他立即心下大跳,然而回头看着昂然站立自己身旁、跃跃欲试的一干全身甲胄、每日高强度操练导致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兵丁,心又稍稍放了回去。
——眼下的自己,也不再是一名普通的村夫,而是掌握着一支算上精锐强大力量的执法者了。加上想到还有木龙大人,以及杨埠镇警戒小队的吴英大人等一干无比强大的贪念老爷坐镇,王大石一颗心完全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