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问曦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病了,薄云岫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来过了,你看院门上的灰尘,我每天看着尘埃一点点的积攒起来,又被风吹散,我的心里也好想攒了一层灰,可是没有风再把它吹散了。”
语罢,她半垂着眉眼,安安静静的回到屋里待着。
他答应过她,要在院子里安秋千,可秋千呢?
风在,秋千不在。
人都不来了,还谈什么秋千?
倒是后院那头,时不时的有动静传出,一顶顶花轿就这么抬进了王府的后门。
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会激动,可是去了书房,薄云岫不在,她连发脾气的对象都没有,这一口气终究只能自己咽下。
后来,次数多了,她竟然也习惯了。
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麻木。
麻木着,看那些花轿,那些美丽的女子,进了王府,成了他的……侍妾?或者是通房?哪怕他没有纳妾,时日久了,男人应该也会象征性的挑几个吧?
而她呢?
夏问曦垂眸,她是主动送上来的,诈死逃离家中,再想回家也是没可能。图一个男人对你好,断了自己的后路,可他忽然不对你好了,你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现在的夏问曦,便是这样的一无所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夜里的时候,薄云岫来了。大半夜的摸黑进来,就跟做贼似的,来了也不许点灯。
他只管折腾她,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般气力,折腾得她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她睁眼想看看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想伸手摸摸他,却是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生命里的暗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大概只有在天黑的时候,他才会偶尔想起她,天一亮他就会消失,然后她又被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院子里,像墙角的那根野草一样,自生自灭。
除了阿落,再也没人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仿佛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薄云岫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可她仍是颤抖,不知道是不是他折腾得太狠了点,以至于伤了她?
“曦儿,你在怕什么?”他抱紧了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抱在怀里,却有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好似怎么都抱不紧。
薄云岫开始慌了,“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我没来,所以你觉得难过是吗?曦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等过了这一阵,过了这一阵我就永远都陪着你,好不好?”
她点点头,想哭却怎么都流不出泪来了,扬起头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曦儿,再等等!再等等!”他低低的说着。
可在她听来,这就是魔咒,等等……等等……
永无止境的等待,看不见曙光。
音犹在耳,天亮之后,薄云岫又走了。
夏问曦睁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枕边,伸手去摸,他躺过的位置,冷冰冰的,就像昨夜的那些话一样,冻得她直打哆嗦。
阿落原以为,殿下来过之后,主子的心情会好点。
可现在,阿落失望了,主子的心情并没有好太多,反而发愣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果主子的情绪一直不发泄出来,她不知道主子还能撑多久?
大军包围了王府,府内人心惶惶。
夏问曦不出门,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阿落不敢离开夏问曦身边,饶是听得动静也不敢出去看。
宫内,风起云涌。
薄云岫身边的随扈出卖了他,因着探视夏礼安而被牵连,进了囚牢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怕是要死在这里了。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可他如何舍得下她?
就这么死了,她可怎么办呢?
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曾告诉她,生怕她会受不了,会担惊受怕,可若是他死了……
薄云崇跪在了关胜雪跟前,“母妃,您救救老二吧!他虽然不是您亲生的,可他终究也是您养大的,与您的亲儿子有什么差别?老二秉性纯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连他都……”
“闭嘴!”关胜雪低喝,“这种时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还要多管闲事作甚?他终究不是本宫亲生,他的母妃是皇上最钟爱的南贵妃!你信不信,若你与他一道出事,你父皇会护着他而舍弃你?!”
“所以母妃要与父皇一般无情?父皇会舍弃我,母妃就要舍弃老二。”薄云崇愤然起身,“你们的心好狠,我们这些小辈终究做不到,像你们这样冷酷无情。”
“你干什么去?”关胜雪低喝。
薄云崇抬步往外走,“你不帮忙,我自己去找人,我去找舅舅,找外祖父,找丞相,只要能救老二,就算让我去跪着求太子,我也愿意!”
“你给我回来!”关胜雪怒斥,“薄云崇,你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兄弟?”
薄云崇愤然转身,面带浓郁的怒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少一个皇子,就少一个竞争皇位之人。母妃,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与老二自小一块长大,你要让我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你!”关胜雪咬牙切齿,“他母妃蛊惑帝君,而他却是连你都给蒙蔽了,这样的人简直该死!”
“母妃!”薄云崇怒喝,“世上没有该死不该死之说,你觉得该死,是因为父皇宠爱他,你觉得他挡了老四的路。我跟你们不一样,那冷冰冰的椅子,我不感兴趣。我薄云崇此生不争皇位,只争兄弟!”
关胜雪拦不住他,眼见着薄云崇大步流星的出去,气得七窍生烟。
丁全上前,“主子,您现在怎么办呢?”
“果然,果然啊!”薄云崇仰头轻叹,“真是气死我了!”
“主子,您现在得想法子,先去见见二皇子。”丁全道,“总归要知道,二皇子现如今的想法。万一他有后援,咱不就省事了吗?”
薄云崇挑眉,“脑子不错!”
“唉呀妈呀,主子夸奖奴才了!”丁全笑嘻嘻的跟着。
薄云崇是打死都没想到,薄云岫竟然会落得这般田地。
浑身血淋淋的挂在刑架上,蘸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的往他身上抽,许是疼得麻木了,薄云岫的面上惨白惨白,却没喊过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