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分,二月份的天空不给旁人任何挽回的机会,此时早已暗淡下去。街道上彩灯初上,正是平凡之人下班的时间,潮汐涌动,惊起一阵阵波澜。
群起的乌鸦站在无叶的梧桐枝桠上,“嘎嘎”的宣泄着难听的鸣叫。
像是悲鸣饥饿的寒冷冬日,又似在哭泣悲痛的鸟声。
绻发的少女走出快餐店的大门,注视着树梢上的漆黑群鸟。
那群乌鸦是树上的小墨点,而她,是树下的大黑点。
帝帝子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在自己手提着的袋子里翻找出一包尚未开封的大薯条。拆开包装,倒出一半多来,洒在红砖铺就的步行街道上。
“吃吧。”帝帝子喃喃道。
树梢上的群鸟似乎能够理解少女的话语,十数只几乎一般大小的乌鸦一哄而下,也不鸣叫,也不扑飞,只是在地面上蹦跳着,用鸟喙轻啄黑袍少女赐下的无上宴飨。
在寒冷的冬日,能够拥有一口热乎的吃食,即使是脑容量低得可怜的乌鸦,都会涌出一股浓烈的幸福滋味。
在少女身边走过的旁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在街上喂鸽子的不少,喂乌鸦的却是不多见,倒也是给他们今日枯燥无味平淡重复的生活新添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谈资。
兴许在茶余饭后时,兴许在酒宴正酣时,兴许在家长里短时,伴着配合到位的环境和气氛,人们便将今日的见闻当个乐子倒出,搏个乐呵,倒也未尝不可。
此时的帝帝子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她静静的看着这群黑色的小家伙儿们啄食完地上的薯条,然后看着领头的乌鸦首领用悲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手里的另外半包,黑豆般的眼眸中满是渴望。
她们还没有吃饱。
“哈,真拿你们没办法。”
帝帝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这只领头的乌鸦已经算是半开灵智的鸟兽,所以才不忍心这群小家伙挨饿而伸出援助之手。
但现在看着这帮小家伙儿们眼巴巴的可怜眼神,绻发的黑袍少女忽然感到一阵头疼。
她,好像因为一小点儿无所吊谓的可怜心肠而给自己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算了,等着。”
她站起身耸了耸肩,转身回到店里,又点了一份玉米杯和黑椒鸡块和其他一些东西。等帝帝子从店里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那一小群乌鸦此时一齐盘踞在刚才的梧桐树树根下,十数对小黑豆齐刷刷的看向她。
领头的乌鸦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叫声,她的外形相较于她的同族来说稍有差异——纤细的爪子上并不均匀的分布着一道道淡金色的花纹。
帝帝子并不在意那是什么样的图案,事实上每一只异兽和它对应的同族都有很多不同之处。
她将热气腾腾的玉米杯放到这群小家伙儿的跟前,然后把刚炸好的大鸡块儿掰成小块儿,撒在鸟儿之间。
“薯条不能再给你们吃了,希望这点东西够你们饱餐一顿。”
油炸的焦香酥脆的薯条一向是帝帝子的最爱,慢碳的高饱腹感和高能的油脂混合在一起,简直是仅次于能量硬棒的第二好伙伴。
绻发的黑袍少女放空着眼神,思维不知道飘忽到何处,小型鸟类之中即使诞生异兽,也不会强大到哪儿去,更何况眼前只是半开化的乌鸦异兽。
她还不至于觊觎这群没啥战斗力的小家伙儿。
不过是一时悲悯心起,想要出手救一救眼前的可怜鸟而已。
或许也是在挽救她自己也说不定,看着漆黑的乌鸦们狼吞虎咽却井然有序的啄食着地上温热的食物,帝帝子这一天浮躁的内心也好受了一些。
“走了,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帝帝子站起身来,一只手提着她自己的食物,伸出另一只手掸一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不知不觉,都已经七点四十五了,她得抓紧点时间。
“啊~”
乌鸦的领头之鸟转过头轻轻鸣叫一声,声音不复先前的凄厉哀婉,似乎是在表示感激。
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帝帝子脚步微微一顿,以微不可察的动作耸耸肩膀,之后挥了挥手,算是作别。
她倒是不考虑这只可能只是半开化的乌鸦小姐能不能理解人类的复杂手势语。
但是透过那双特殊的黑色眼眸,那明显富有灵性智慧且对墨色背影充满好奇的眼睛,可以看到,这只鸟儿远没有少女所想象的那般愚钝。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
回到鬼屋的四楼,帝帝子直接将通往四楼的走廊大门锁死。就杨主任所说,整个四楼在这个学期将只有她一个人居住,所以直接锁死也没什么问题。
之后,她掏出钥匙,走进属于自己的小居室里。
她所居住的房间明显是由原本的办公室改装而来,房间内放置有一张单人床,一座衣柜以及一张办公长桌。
虽然物件的体积不小,但胜在这屋子的空间大,所以倒也算不上拥挤。
配有独立卫浴,原本布满污渍的卫生间经过帝帝子“清洁咒”的变得焕然一新,房间之中的饮水机虽然陈旧,但仍能正常使用,所以帝帝子也还算满意。
在她还是一级见习驱魔师的时候,有次暑期野外作战演习的活动,整整十五天,帝帝子都是在充满蚊蝇的野外风餐露宿,眼前的条件跟那时候比较,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嘶~呼~呼~”
褪去身上的乌黑衣袍,露出少女洁白细腻的肌肤,宛如羊脂,晶莹剔透。
然而在她的背后,一道自上而下几乎贯穿整个脊背的巨大疤痕触目惊心,粉红软嫩的息肉正在缓缓生长,在高级魔物的诅咒之下勉强着愈合,像是一条活着的蜈蚣。
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在接触少女肌肤的瞬间令后者发出几声轻微的惊呼,在适应了极低的水温之后,帝帝子才开始她的沐浴。
区区肉体上的冰冷,哪有精神上的痛苦来的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