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象,我十六岁还在念高中。”韩云自嘲道。
李宗海似乎听出对方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便解释道,“第七别动队是朝鲜专业雇佣兵部队,我们出国打仗就跟普通公民出国打工一样,都是给国家挣外汇的。”
“你爸妈能同意吗?打仗跟打工可是两个概念!”韩云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父母会让十六岁的孩子上战场。
“我爸妈很早就死了,他们都是政治犯,从小到大只有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十六岁那年,姐姐考上了大学,但因为父母背景不清白,社区不肯给她开证明,我打听到只有出国打仗才可以帮她实现梦想,就瞒着她偷偷报了名。”
韩云看着李宗海那张平静的脸,忽然想到无数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恐怕已经因为相同的原因而倒下了。
“如果你们阵亡了,国家会有补偿吗?家属能获得优抚吗?”
“没有,死了也就死了,第七别动队差不多都是我这样的家庭,本来就不配活着,能为国家效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那你的收入呢?”
“我拿百分之五,剩下的都要上交。”
韩云在网上听到过很多关于吕将军的笑话,什么将军用石头击落了卫星啊,什么将军是千百年来最伟大的诗人啦,什么将军凭一己之力把美军赶出了朝鲜之类的,每次都笑得肚子疼,但现在才感到不寒而栗,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暴力能把人民逼迫到睁眼说瞎话的地步呢?
“喂,你们俩别聊天了,赶紧去登记战果。”一名伊斯兰国指挥官喊道,他对两个东亚人的战斗表现十分赞赏。
韩云和李宗海拎起头盔走到街角,一辆被击毁的坦克还冒着滚滚浓烟。
两人捂着嘴穿过烟幕,才看到主路上站着四五十名手无寸铁的伊拉克俘虏。
伊斯兰国的士兵正在将他们挨个枪毙。
俘虏们似乎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毫无惧意,眼神中只剩下光秃秃的麻木。
“喂,你们两个快过去,别耽误我们的事!”行刑队的士兵,不耐烦地朝他俩喊道。
“真是可耻!”李宗海跟在韩云身后绕过行刑队的皮卡车。
“你是指他们屠杀俘虏的行为?”韩云问道。
“不,我说那些俘虏真可耻!身为军人难道不应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吗?怎么能屈膝投降呢?”
“有一说一,你们朝鲜的思想教育还是相当厉害的!”韩云本打算说洗脑的,但怕执拗的朝鲜小弟跟自己打架,只能换一种委婉的说法。
韩云和李宗海再战摩苏尔,又战阿勒颇,在雇佣兵中渐渐打出了名头,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两人却屹立不倒,无坚不摧。
无奈伊斯兰国大势已去,众叛亲离,早已失去了当初攻城掠地的锐气,在伊拉克和叙利亚两面夹击下节节败退,加之主要领导频频被英美特种部队斩首,内部组织陷入混乱,败亡症候已十分明显。
为钱而来的雇佣兵可不愿意陪他们送命,开始成批逃离,拉卡城内经常发生激烈枪战,大多数都是伊斯兰国正规军与雇佣兵之间的火拼。
“你怎么还不走?”韩云看着刚刚想要拽他们一起逃跑几个保加利亚人,已经陷入包围。
“我还没有接到国家的撤离通知!”李宗海抱着枪说道。
“他们要是把你忘了呢?”
“那我就战死在这里!”
“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无足轻重呢?”
“为将军而死,是一个军人最大的荣耀!”
韩云真想说,将军那条命并不见得比你的金贵,但害怕朝鲜人揍自己,还是忍住了。
保加利亚人作战时没见有多么英勇,为了活命却表现地分外顽强,已经连续多次打退伊斯兰国士兵的猛烈进攻。
他们无奈之下请来120毫米自行迫榴炮,将包围圈中的叛徒通通轰为肉泥。
“走吧,换个地儿喝酒去吧,这里风景不太好!”韩云对李宗海说道。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伊斯兰国这个自始至终充斥着邪恶与暴力的团体,末日来临之前,变得愈加疯狂,卡迈勒哈米沙连续在西班牙和英国制造爆炸和枪击事件,造成大量平民死伤,各国情报部门都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奈这厮狡诈无比,特种部队多次突击都无功而返。
这天,韩云正在拉卡城中闲溜达,忽然收到安娜的信息,这个一直躲在大马士革的女人在他进入狼窝之后就人间蒸发了,韩云刚准备要撤,她又冒出来了,时间拿捏得真好。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接通电话后,韩云冷嘲热讽道。
“行了,别废话了,我们得到了最新情报,卡迈勒哈米沙打算再次袭击巴黎,你必须在这之前做掉他!”
“得加钱啊!当初签约时可没人告诉我还要参加巷战!老子已经打了一个半月仗了,命没丢,纯属运气好。”韩云阴阳怪气道。
“如果任务完成,我会再帮你争取两百万欧,现在能认真听我讲话了吗?”
“这还差不多,你说吧。”
“卡迈勒哈米沙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他正计划从雇佣兵中挑选作战勇敢者参加袭击巴黎的行动,我们的线人会想办法让他选中你!”
“然后我一枪毙了他,任务结束,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ok,这种日子总算过到头了,好长时间没看到女人了,说实话安娜,我有点想你了!”
“赶紧给我滚!”安娜挂断电话,嘴角竟不自觉掠过一丝笑意。
想到很快就要回到自己在巴基斯坦的小院和叶迪娜一起数钱,韩云心情大好,他乐颠颠去找李宗海喝酒。
却发现这个跟许三多有几分相像的家伙正如丧考妣地蹲在墙角默默垂泪。
“咋啦兄弟,谁欺负你了?”韩云琢磨着,凭这家伙的武力值和不要命的劲头,谁敢惹他?
“哥,我姐姐死了!”李宗海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可怜的孩子。
“怎么回事?”
“他们说她制造无线电设备,偷听敌台!把她枪毙了!”
“靠,这也太过分了吧!”韩云听了义愤填膺。
哪知李宗海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我姐姐一直有自由主义的毛病,我劝过她很多次,就是不听,这回终于惹下了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