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把车停在一处雨裂沟中,背起狙击步枪,踩着没过腰际的芒草和藤蔓,跋涉到半山腰,选了一块视野开阔,起伏不大的场地,将雨衣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架起狙击步枪,他并没有完全清理遮挡视线的杂草,而仅仅用树枝扒拉出一点略微松散的空隙,通过瞄准镜,刚好可以看到五六百米远的水泥路交叉口。
好长时间没有打过狙击步枪了,文森特感觉手指有些发涩,在耐心等待的过程中,他不断地搓着手,使它们保持灵活和温热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几辆黑色轿车,沿着远处的藏青色公路缓缓驶来,阳光从东南方照过来,狙击境中的场景,清晰明亮。
头车停在了指定的位置。
帕堤潘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们到了,你在哪里?”
“让祁雨霏下车。”文森特对着耳机说道。
“我要先看到静怡。”帕堤潘色厉内荏地回道。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不交易取消。”
“我跟你说……”帕堤潘还想使用黑社会打架的惯用套路,虚张声势。
“别废话了,我耐心有限。”文森特完全不给他发挥的余地。
“带人质下车吧。”帕堤潘无奈对沙拉奇道。
“大哥,我不会有事吧。”吉沙达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放心吧,就出去亮个相,两百万泰铢到手,我都想干这买卖,可惜不是跛子。”沙拉奇不遗余力地忽悠道。
他一手拽着吉沙达,小心翼翼推开车门,两人慢慢走到了道路交叉口的位置。
“把人质的头套摘了!”文森特旋动狙击镜倍率调节器,想看清祁雨霏的面部特征。
沙拉奇扯下吉沙达头上的黑色袋子,突然出现的亮光使他不得不伸手遮挡眼睛。
身形和面容的概况符合祁雨霏的外貌特征,但想要再精确辨认就有点困难了,使文森特定下决心的是人质走路的神态,一般人不可能模仿出来。
他屏住呼吸,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大哥,我们还要这样等多久。”吉沙达望着远处绿树成荫的小山丘,心中非常迷茫,根本不清楚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
“别着急,三两分钟的事。”沙拉奇也很害怕,他心里琢磨着,万一杀手打偏了,自己可能就会小命不保,但是为了赢得大哥的好感,早日混成骨干成员,这点风险是必须要冒的。
子弹只让他们等了半秒钟,就击穿了吉沙达的头颅,可怜的赌棍稀里糊涂成了替罪羊。
清脆的枪声在山间久久回荡,流氓们懵逼了,他们根本听不出枪手埋伏在哪个方向。
一直潜伏于小高地的金少,却在这个瞬间,准确判明了狙击手的位置。
他端起ar-15突击步枪,在小树林中狂奔,朝着绿植环绕的半山腰而去。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把祁雨霏打死了,不是说要交换人质吗?”帕堤潘狂怒道。
“别大呼小叫了,现在马上拿手机拍张尸体脸部的特写,如果我确认是目标的话,你女儿很快就能回家。”文森特命令道。
突然,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作为一名杀手的直觉在提醒他,有危险靠近。
文森特放下狙击步枪,掏出手枪,警惕地注视着树木掩映的丛林。
金少靠在一棵大树后面,剧烈的奔跑,使他呼吸有些沉重,两人相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对手不简单,这是一场既分胜负也决生死的较量。
金少率先发难,他稍一闪身射出两发子弹。
尽管文森特早有准备,还是差点中招,他惊出一身冷汗,快速跃起,边跑边还击,手枪子弹擦着金少的额头飞过。
两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高速旋转的弹头在森林草莽之间快速穿行,无辜殃及的芒草叶子溅起一片片绿色的碎屑。
金少手持的自动步枪火力凶猛,射程远非手枪可比,本身就占了优势,再加上他丛林作战的经验完胜常年在墨西哥荒漠中执行任务的对手。
局面渐渐变得对美国杀手十分不利,他清楚再消耗下去,恐怕迟早要折在对方手中,便拼了命地往汽车方向跑去。
接近雨裂沟时,文森特不小心踩在一块光溜溜的石头上,失足摔了下去,在荆棘遍布的陡坡上翻滚了无数次,几乎要把内脏颠出来,脸也被划得鲜血淋漓,好在沟底土质比较松软,关节肌肉没有大碍,这次意外使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金少消失在视野之外。
他强忍着伤痛爬上车,发动引擎,沿着山间小路,往公路方向飞驰。
眼看就要接近路口了,金少突然从灌木丛中跳出,他似乎摔得比文森特还惨,脸上都是黑泥,衣服全部刮烂,左臂耷拉着,单手持枪朝驾驶室打了一个短点射,骨碌到旁边的池塘中,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交错而过,文森特把车开上了笔直的公路,油门踩到底,汽车咆哮着往城区而去。
美国人刚松了口气,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他低头看了看,鲜血正源源不断从衣服中渗出。
“fuck!”文森特猛拍了几下方向盘,车喇叭响起刺耳的声音,周围的车辆纷纷闪避。
“果然一个做惯坏事的人,想要回头就是这种下场。”他自嘲道,顺手从李海雅留在车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上。
“李海雅说得没错,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文森特有些后悔自己前半生,活得太过拘谨,从疼痛的位置,他已判断出肝脏中枪了,要不了多久,丧失解毒能力的身体,就会走向死亡。
“上帝,求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失血过多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李海雅正在有说有笑地跟一个病人开药,诊所门口发出一声巨响。
她蹙眉瞥了一眼窗外,只见文森特的汽车撞在电线杆上冒出滚滚浓烟。
女人飞快地跑了出去,使尽吃奶的力气,才把身材高大的美国人拉下车,病人看见她扶着浑身是血的伤员走进来,满脸错愕。
李海雅把文森特轻轻放在诊疗床上,撕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伤口的位置,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她还想做些什么,文森特抓住她的手,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