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不及防的向我问道。

黑天使的毒素仍然在我体内游荡，我的左手紧紧抠住岩石缝隙的泥土，指甲中流出了鲜血，我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鲜血。

最后一丝力气也将用尽，我的指尖带上了班长的泪水，快速滑了下去。

我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芹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她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

在黑天使的摧残下，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形销骨立，眼窝深悬，指甲开裂，我的皮肤表面被扭曲的血管所覆盖，痛苦已经攫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我痴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为什么要向邪神许愿！为什么要吃下克总发给你的糖！又为什么要这样爱我！

“我不想让你死，我不想让你死！”

“什么意思？”我疑问道，“我只是想让你阻止艾米不要干傻事……”

“我对不起你们，”我惨笑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到了最后还是要让你们伤心。艾米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吧，她说要跟我一块死……”

“求求你了，把我抱住！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受苦了！”班长哭叫道，“不要再忍受了！把你的痛苦都发泄到我身上吧！尽管把我当成你的止痛药好了！”

由于之前接受了郁博士的身体检查，我现在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四角短裤，艾米在大家瞠目结舌的目光当中将自己脱到半裸，然后开始用力在我身上摩擦。

又一阵钻心的痛苦向我袭来，我左手将胸前的肌肉抓出一个漩涡，同时意味深长地向郁博士使了个眼色，并且摇了摇头。

“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妹妹。”我并不隐讳地对班长说道。

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只有一尺来长的绳索，她另外一只手拿着正在反射雷光的瑞士军刀，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班长问道，“你不喜欢吗？还是你没有力气了？那么你只要下命令就可以！你只要下命令我就会遵守！求求你了！让我用身体安慰你吧！”

潜艇迟迟没有动静，小茵应该仍然在和黑圣婴搏斗，郁博士负伤，绝大多数船员都被关在潜艇后部，短时间内，我不能期待任何人来救我们。

我用左手抓住悬崖边凸起的石块上，右手抓住了班长的胳膊，以及小芹手腕上的那条绳子，三个人以极其危险的姿势垂吊在悬崖上。

闭上眼睛听了听周围的风声，小芹又将眼睛睁开，睁大不能再睁大的程度，仿佛要将我看得更清楚。

“垮啦！”大门被人粗暴地打开，而冲进来的那名短发少女肩有血痕，浑身上下更是布满了各种微小的伤口，许多海藻和贝类缠绕吸附在她的衣服上。

这个……这个是大家在翠松山旅游的时候，小芹在溪水边亲手磨出来的心形石，包括一颗大心和一颗小心，她说大心代表我，小心代表她……

她嘴唇颤抖地看着我，久久无言。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班长泣不成声，“就算不把身体交给你，我的心也没有空间再留给别人了！我已经没办法再嫁给别人了！”

但是我并没有更明显的回应，我的眼神中写满了死意，以额前的那一缕狼毫为核心，我的头发正在一根一根地变白。

我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是我倒数第几次的呼吸。

我无力反抗，我也不想反抗，我失去了生命的意志，我此生不想再踏足任何地方，我只想留在这里，我只想再见小芹一面。

我将自己的那只手从班长胸前移开，其实此时的她有力量阻止我，但是她没敢那么做。

于是这他强忍着另一只胳膊上的枪伤，不顾艾米的反抗将她拉出了医务室，艾米绝望地向我回头大叫道：“哥哥死了的话，我马上也去死！”

班长因为腰部的擦伤以及突然下坠，短暂失去了意识，而小芹的肩膀受伤更重，她的t恤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却仍然保持着清醒。

“谢谢，”小芹含着泪水向我微笑，“这样的话，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视觉越来越昏暗，我正前方的医务室大门是雪白雪白的，但它也即将被黑暗覆盖了。

然而在生命之树枯萎凋落的前一瞬，我却听见医务室外面传来了一片混乱，并且还有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并且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

“你说你跟艾米尺寸不合，你会杀死她……我的尺寸总和你没那么大差距吧？我不觉得你会杀死我……”

这个，是小芹从香港商店买给我的救生哨，这个是她冬天织给我的围巾……

然而……

班长这时悠悠转醒，她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清楚我们所处的形势，并且吃惊地听着我和小芹之间的对话。

我呆呆地翻看包括擎天柱大哥在内的，那些我和小芹之间的私人纪念品。

“我愿意！！”我在她上方发狂地喊道，“我愿意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求求你，小芹，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以后会跟你结婚，我以后会跟你生很多很多孩子！”

班长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剧烈颤抖着将我紧紧抱住，我越来越冷的身体能感到她肌肤滚烫。

我的身体越来越疼，郁博士说过只要我想快乐的事就能对抗黑天使，但此时此刻的我又如何能快乐起来？

“别做傻事！”我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

“别开这种玩笑，”我勉强向艾米挤出一个笑容，“就算跟你做|爱我也快乐不起来。而且已经留在孤岛上的彭透斯说过，你的尺寸跟我相差太多，你不但救不了我，自己反而会死的。”

我轻轻将班长额前乱掉的发绺扶正，将它们归置到尽量左右对称的位置。

“班长，我已经对不起你弟弟了，我不想再对不起你。我以前答应过小芹不会让她寂寞的，也差不多是我该下去陪她的时候了……”

当艾米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医务室门外之后，我强撑住的精神立即委顿下来。

但是正当我期望她的刚强的时候，班长却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两行热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大门已经重新关好，一尘不染的，弥漫着酒精药味的医务室当中，只剩下我和班长两个人。

包扎了手臂伤势的郁博士坐在我斜对面的钢管椅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小芹————————！！！”

接下来，她本已放低的右手重新抬起，刀光闪过，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联系我和她的绳索。

郁博士明白我的身体状况到了何种衰弱的地步，作为男人，他知道我不想让妹妹看见自己的死状。

班长的感情变成了决堤的洪水。

我们三人就像一条钥匙串一样挂在了这，随风摆动，我用全身的力气抓住班长的右手，以及拴住小芹左手腕的那条绳子，不敢放松分毫。

“（__）嘻嘻……又骗了我最喜欢的阿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