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卢方、白玉堂等连日攻打西梁山头关,未能取胜,心中闷闷。玉堂道:“似此终日仰攻,徒损人马,实是不合兵法。我看还得施一别法,以计取他方妙。”卢方道:“在此旷日持久,亦不成事,依愚兄之意,要炳沙大哥到小姐营内商一办法。”玉堂也说甚是,于是卢方来到后营,告知沙龙。沙龙便骑马下山,到翠绡营内。翠绡叫凤仙、秋葵出来问两边交战情形,沙龙一一告知,并说自己与卢、白之意,要请小姐设策。凤仙、秋葵把话转传进去,翠绡叫凤仙回说:“且待明日,再行定见。”沙龙回来覆了卢、白。
到三更时分,翠绡叫凤仙、秋葵去请沙龙,沙龙赶到女营,凤仙便告道:“元小姐之意,非亲自踏勘,不能定策。二更时分踏勘,早已回来,连我们都不知道,真是神速的很。据小姐说,上了后山,过一重峭壁,便有一线鸟道可通。中间却隔两条山涧,约宽二丈有余,水甚汹涌,中多乱石。过涧便是坦途,离后营甚近,想是仗着天险,并无巡逻。小姐之意,想着峭壁深涧用铁链便可盘上,中间也有小树藤萝,可以接脚。不知诸位有能同去的否?”
沙龙回去,告知大众,都惊叹不已。卢方道:“铁链如能安上,五弟准行。我的身躯笨重,且也未曾试过,怕不能同去。”玉堂道:“铁链比桅杆易扒。包相封大哥做盘桅鼠,何妨做个盘链鼠呢?”说得大家笑了。
次日,一面照旧攻打,一面叫沙龙去回翠绡,约定卢、白同去,披此议定,请沙龙、艾虎接了前营,凤仙、秋葵、玉兰都来相助,焦,孟接了沙、艾之营,与廖充等在后接应。
小姐叫预备二三十条铁索,傍晚带了鲁氏、飞奴、十数个女兵,悄悄的运了铁索,在后山脚下树林中埋伏。一更天气,翠绡到了。鲁氏、飞奴持了铁链,小姐接过一条,先下了桩,用手一带,飘然而上,借小小石罅,安了那头。忽起忽落,如健鹘翻空的一般,已把那峭壁自足至巅都钉了铁链,好像倒挂乌蛇。安置方毕,卢、白已到,小姐下来,分付鲁氏、飞奴回去,对卢、白道:“两位上了峭壁,但看有石灰印迹,便是可行之路。我在涧边专等。”说着将剩的铁链取了,瞥眼已经不见。鲁氏看得出神,途中与飞奴赞不绝口,慢慢的带着女兵回来。
这里卢、白施展技艺,趁着微微月光,手盘铁链,足下借石缝生根,遇着树杈,更觉得力。一层层的盘将上去,玉堂手轻脚便,尚不吃力,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就着歇歇,便取出如意绦来,接引卢方。卢方正有些费劲,得了如意绦,便有抓挠了,且喜到了上半,倒不比下面滑哒,居然连盘带撺,已到峰巅。看官,就是卢方、白玉堂这般本领,也就万中选一,不愧钻天鼠、锦毛鼠的声名。那得人人都是剑仙秘授呢?
二人略坐一坐,顺着灰迹认路,须臾已到涧边,见铁链横在涧上。白五爷练了一桩人不能为的绝技,算这里用着了。卢方道:“这个我万不能行,怎幺好呢?”五爷道:“待小弟过去想法。”当将气力提在脚尖,如履平地,飞身过去。四面一望,道旁有的是树。用莫邪剑削了两株,连着杈桠,将如意绦捆接起来,向那边一送,算造了一个独木桥。卢方攀着树枝,手脚并用,便也过来。
越了两重涧,见翠绡坐在一片石上等着呢。彼此一击掌,卢方便对翠绡道:“我们如此累坠,劳小姐久候,实属抱愧。”小姐说声“过谦”,便在前引道。卢、白随行,到了寨后,尤冲与卜胜、卞霓分守三关,仅有刁、山二人守着大寨。翠绡一纵上房,卢、白也跟着跳入墙内,放起火来。
刁魁、山旺睡梦中闻报惊醒,赶持了兵器前来查看,正劈面遇着,卢方便取刁魁,玉堂便取山旺。二人武艺虽好,却见火势四面乱起,不知有多少人上山,心慌手乱。山旺的刀被玉堂削折,玉堂紧一步,取了首级。刁魁一纵上房,见房上有一人影,忙即回步,卢方跳上来,一刀劈下房去。
尤冲见后寨火起,大惊,说:“我这后山,如何人上得来?必是元翠绡到了。”忙忙披甲跨马,也不顾他山寨,拍马便冲出头关,关外火把灯球,沙龙、廖充等大队已到。尤冲轮动铁挝,忙忙夺路。沙、艾等哪里拦得住,被他杀条血路,抢下山来。廖充在后督队,见尤冲一人一骑飞跑,想着捉个现成,舞动大砍刀,拍马上前,尤冲把挝一扫,手中刀早已震落,回马一跑,硿嗵落在山沟里去。尤冲也无心去追,单骑飞的下山走了。一想山寨已失,妻子已死,此仇焉可不报?一个念头,也不到宜城,径自找他师父去了。
沙龙等一抢进了头关,那卜胜、卞霓见后面火大,急奔头关,不见尤冲,正想逃脱,被沙龙逼住卜胜,艾虎逼住卞霓。二人料走不了,用出死力来,沙,艾竟不能取胜。秋葵上前,帮着一铁棍,才把卜胜打翻,玉兰也来帮着艾虎,将卞霓砍死。论理后寨前往三关,却比山下上来较近,何以元翠绡不往前一步?只因他天性既不好杀,除是众人不能取胜的贼将,他才放出手段,否则不愿分人之功。如果争先,昨夜便到头关,把尤冲一匕首了事,连卢、白两位也无须展一番技艺了。卢、白心中明白,所以格外敬服。
话休絮烦,众人一拥都到后寨,与元、卢、白三人相见。三关军士,也有死的,也有逃的,投降的尚有四五千人,山中军粮兵器不计其数。布置略定,天已大明,兵士从山沟里把都监拽回,遍体受伤,抬至营中去歇了。卢、白叫焦,孟到山下帮着廖、邹守寨,却请鲁氏同飞奴上山,跟小姐在后寨住下,命人飞向大营报捷。
午饭已毕,风仙、秋葵听鲁氏说小姐安链子的手段,都要去看看,沙、艾更是高兴,大家一同前往,沙龙看着涧势宽广,水中乱石生棱,骇然道:“这细细的铁链,亏你们过来。”卢方道:“休要提起,五弟在陷空岛练过独龙桥,江面比此更宽,所以有拿手了。我哪里走过链子呢?不是那边两株树还在岸旁幺?人家元小姐却是飞将过来,五弟还是走,我算是扒了。几十年老字号,真都丢尽了。”众人大笑不止。沙龙笑道:“能扒便是本领。像我这粗笨身躯,连扒也不行了。”艾虎便磨着五叔走个样范儿给他看,玉堂便走了两遍,众人无不喝采。艾虎真冒失,便去试试。一脚落空,就滑下去,幸亏玉堂眼快,一手拖住,沾了半身的水。沙龙道:“下面石如乱刃,那是玩的?”卢方道:“你五叔练了几年,如果一学便会,我也不肯扒了。”众人说说笑笑,又出三关,绕到山后,看他铁链。无不昨舌称异,都说非是仙人,休想安得上去。至今西梁山后,铁链犹存,是元翠绡留下的古迹。
歇了一日,接到巡按处回信,约定夹攻钱猛,谁知钱猛等因襄王已走,西梁已破,怕腹背受敌,早悄悄退入城中去了。
原来元翠绡大破西梁之时,正是魏明公袭取江陵之日。那明公窥伺江陵,已非一朝一夕,却被钟雄耽搁。等到赖柱回来,再不能缓了。其时荆门军、麻城县,均已暗暗降了襄王,江陵门户已失,明公定计,叫赖柱招集败回兵船,及吕武郢州的快船,扮做襄阳水军,打了蒋、丁的旗号。新招的四个将官,一个叫三足鳖邬洋,乃邬泽之弟,那三个便是邓彪、胡烈、胡奇。由松江徙到湖北,都深恨陷空岛五义,所以投了襄王,想报前仇。荆门军都监王忠,本襄王党羽。叫他到江陵府面禀军情,与江陵城内所结的武弁作为内应。冯威等招来的好汉,半是绿林,有一个戈锋,绰号镇山蟒;一个邵隆,绰号石敢当;一个顾昆,绰号赤练蛇。还有一个申罴,却是申虎之兄,绰号六耳猕猴。申虎纵跳都是他的传授,其武艺在申虎之上。本流落在鄂州为盗,因闻申虎被擒,也投冯威入伙。襄王在宜城,将新来豪杰校量武艺,此四人与杨麒、杨麟都拨补了骁将。
当下明公定计,便辞了襄王,带着冯威、杨烈父子及新骁将四员,引一万人马,分作两队。自己同杨烈父子,打着南北侠旗号,与赖柱都装作退走官军,冯威同四将在后,作为襄王追兵,不能软取,便是硬攻,务在必得江陵。
明公从前盗印,留了几纸空白,便造了巡按文书,先发进城去,大意说官军困了宜城,偶然失利,因粮草缺乏,要与太守总管面议酌借军粮。又一封文书,是责备王忠离寓汛地,叫太守饬其速回荆门,发兵相助。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文书才到,巡按兵马已到城下,相离不过数里了。
那时江陵总管单飏,带了一大半兵将去巡阅江面,不在城中。太守莫蒙,是个拘泥糊涂的人,前一日听得王忠来到,说巡按围宜城先胜后败的话,他已吓得目定口呆,忽然巡按文书到来,兵马水陆都已临城,也不问东西南北,巡按兵如何能退到这里,便忙着去传请王忠,及江陵都监党坚、知县隋厚,同去接差,并预备公馆。
王忠才到,都监、知县也来了。那党坚是党太尉之后,为人甚是耿直精练,便谏莫蒙道:“据末将看来,此番巡按举动有些诧异。前数日还接到来文,是叫江陵、荆门紧防襄王下窜,不应一胜便围了宜城。既围宜城,即偶然失挫,也不能倒退下来,不去襄阳添兵,却来江陵求助?水军更无退到江陵之理,其中大有可疑。我们这里惟有紧闭城门,不准败兵入城,给他一个不闻不见,一面细细打听,自有确实信息,再行定夺。”莫蒙大诧,说道:“都监敢是疯了?你说的话我全不懂。颜大人是包相门生,天子极隆重的,他退到江陵,自有一番道理在内。我正要见他,请教一番。如何把官兵关在城外,这不成了反叛了?”一面说着,一面分付备轿。王忠也极力撺掇,说是该去。莫蒙不理党坚,同着王忠、隋厚,匆匆出城去了。
党坚大怒,拂衣而去,忙叫人出城去探消息,一面自己全身披挂,传了防御使裘立、房登,调齐提辖及总管留下的兵马,上城弹压,六城紧闭,以防意外。兵马尚未到齐,忽见王忠一马当先,说巡按到了,后面旗幡招展,打着展、欧旗号,拥了帅旗大轿,要进城来。党坚说:“府县何以不见?”叫把门的不准开门。在城上厉声高叫:“败军不准入城。”
王忠立马喝道:“党坚,你如此胡为,莫非反了幺?”党坚道:“江陵、荆门,各有汛地。你叫莫太守、隋知县来请开城,我便开了。”一句话把王忠问的无话可说,勒回马去,到轿边回话。
正相持间,一声炮响,襄王兵到了,冯威率领四将,早把江陵围住,党坚一瞥眼,哪里有颜巡按旗帜,四面都是襄王的旗帜了,叹道:“果不出我所料。但如此空城,怎幺守呢?”急急派人催后面人马时,有兵士报道:“东门已被裘防御开了,引军马入来。”
党坚大惊,急取丈八蛇矛,下城去查东门。才下得城,杨烈父子已在南门一涌而上,兵丁四面逃散。党坚回过马来,劈面正遇着杨麒,一腔愤怒,举矛刺来。杨麒举棍相迎,党坚武艺且也不弱,但自晨至午,忙的未曾歇息,今见城池已破,心中十分慌乱,哪禁得小孟贲有千钧之力。矛来棍去,几个转身,被杨麒一棍将矛杆打折,党坚急抽佩刀时,杨麒又是一棍,都监已是阵亡。
贼兵四面拥入城来,房登也被冯威一锤打死。杨烈带了两子,赶到府县两衙,将莫蒙、隋厚的老少良贱尽行斩杀,虏掠了许多珍宝,直奔总管衙中。那总管、都监却都未带家属,三杨方才歇手。冯威也搜括一回,却先令四将把城门把守,引魏明公、王忠入城。
原来王忠到江陵,因裘立与他是心腹之交,便与他及两个提辖勾结,约会自己陪着府县出城,却教裘立等在内开城接应。那莫太守、隋知县,可怜才到得营内,尚未坐定,早被一班贼兵围裹截杀,登时身首异处。连一班差役轿夫,也不曾回来一个。明公自以为妙计,未免太狠毒了。也除是糊涂到莫蒙一般的人,方能上他钩儿。
当下明公到了府衙,忙命出榜安民。王忠引进裘立,明公不待襄王令旨,便专主升他为都监,一面派人盘查仓库,遣冯威、杨烈等分扎六门。又遣人到鄂州一带及江南,打听消息。连夜令王忠仍回荆州镇守,飞书到襄王处报捷,就请封王忠为元帅侯爵,以酬其劳。
襄王只得应允。过了一日,想着宜城哪有江陵安逸,不如自往江陵,教别将守住宜城。与苗恒义商量,苗恒义便说极是。襄王便调回周霸、牛超来守宜城,自引二侯及嫔御辎重,径赶江陵。到了途中,知西梁已破,钱猛等退回,便又调钱猛、刘鹏、贾配护驾。过了荆门,王忠出迎谢恩。襄王住了一日。王忠引见其都监成元、防御计佐、折荣、阎希恩、温必胜等,襄王都加了升赏。
早有前站报与明公,明公跺足道:“这真想不到,宜城恐不能保矣!”无可如何,只得摆队出城迎接。襄王见了,奖励一番,并马入城。明公自杀沈仲元后,威权日重,生杀自由,此次唾手得了江陵,更自以为不世之功,见襄王时面有骄色。出来又责备苗恒义等,不该附和王爷来此,致令宜城孤危。众人都惧怕他,谁能分辨?那话也略略吹到襄王耳中,襄王有些不悦。
过了一日,明公便派二侯出守麻城,派赖柱带水军到麻城城外,堵住水师。就来见襄王,要乘势由大江直下,去取江南。
那襄王在江陵访求美女,杨烈、冯威将虏获的珍宝也拣些进献上来,终日置酒高乐,心满意足。听了明公之策,想着自己下江南未免太劳,如叫明公前往,他又未免矜张起来,便淡淡的说道:“将士们也辛苦了,且过了夏令,再议此事。”明公三番五次的说,襄王总不答应。明公私自太息:“可惜我一番心血,遇着这幺一个货主。敌人紧紧相逼,我们却只顾眼前。等到过夏,只怕襄阳之军已到,江南之备已完,自顾不暇,还能攻入?将来跟着砍头,真不值得。”
明公正自纳闷,哪知襄王更嫌他烦聒,便派明公带戈、申二将前赴荆门防堵。明公不愿远离,襄王说:“文官太少,我已调回荀谟,军师只管放心前去。等你破了颜昚敏,那时天气也该凉快,同下江南不迟。”明公知襄王疏远了他,耍添调兵将,襄王以下江南为名,留住不遣。明公只得又调了裘立,怏怏而去。
过荆门时,王忠请他阅兵,明公见成元、阎希恩、温必胜、计佐都还雄壮,令其随营。在荆门凑足了一万人马,出城驻扎,以便进援宜城。
这边巡按因钱猛退去,便拔营前进,叫卢、白胜兵去同围宜城,卢方等烧了西梁山寨,运去器械粮草,接济大军。翠绡要回襄阳,流星探马报到江陵被襄王袭破,巡按恐贼势蔓延,苦苦将小姐留住。比及卢、白迎着大军,同到城下,探知襄王已走,城中只有贼将把守。当下与公孙策及诸将商议,都说明公诡计多端,万一襄王到了江陵,他乘吴、蜀空虚,不走川中,便下江南,那就越闹越大,我军倒处处尾追了。巡按便行文江南、蜀中,令其严防,又饬江陵、鄂州,速速合兵会剿,杜其进窥吴、蜀。终恐缓不济急,便议定蒋平、丁兆兰、兆蕙,速引水军,并君山来降战船,由襄河直下,会同江陵之军,堵住江面。留下任传桂、韩彰、徐庆、粱翼、郭颜,引八千人马,攻打宜城。自引大军,直下荆门,派展昭、欧阳春领了前军进发,正要派人去取郢州、潜江,钟雄上前道:“末将到此,并无寸功,愿领本部人马,过河去取郢州。”巡按应允。
任、韩、徐送了巡按,直抵宜城城下扎营,其时宜城城内是周霸、褚大勇、牛超、皮象龙分守,约有万余人马,一切是明公布量的机括,防守甚为严密。
任、韩,徐兵少,阙了南门不攻,连日猛力攻打。云梯冲车都被打折,还伤了若干将士。楞爷急得在城下叫骂,城中总不出战。梁翼,郭颜便说要请巡按添兵,任传桂与韩彰商议道:“展、欧两兄到南漳,便得南漳;卢、白两兄到西梁,便得西梁;钟将军到郢州,郢州孤悬河东,是个绝地,也准得手。我们却去请兵,未免削色。好歹我们想法破他。”韩彰听任传桂话甚是有理,当夜带了亲信兵丁,悄悄在城外周围踏看。东、北都有护城大濠,城上楼橹森严。宜城原是郡城,后来改为知县,所以比别的县城高峻,加以明公所制机括,也不亚似冲霄楼外木城,真是无法可施。
次日,又传了四乡的父老,问问城内绅士人家,有无可通消息的,无奈宋时做官的喜于流寓他乡,不愿家居,有几个有名望的都寄居他处,其余都是庸人,乡间亦绝无来往。韩彰一想:“我不呆幺!西门是他旱门,我放着彻地鼠招牌不去做,却瞎乱了两日。”当于夜间,又到西门踏勘了一遍。次日,与任传桂商定,传齐大队。任传桂攻北门,梁翼攻东门,郭颜攻西门,自己同徐庆却带了掘子军,就西门外一家高屋子做了影蔽,从那里掘将起来。
掘了一日,已从屋中透到街上,却嫌能掘的人太少,韩彰又同徐庆,到四乡访着了几十家挖煤的户头。家伙现成,当用重价雇了数百人,分作昼夜两队,陆续进挖。韩、徐二人不时到地道里察看,怕他们偷工省事。五六日后,得了一半工程,韩彰又传了匠作,画了样式,令他制造火雷,任传桂就作监工。
城内见连日轮流改打,毫无退志,大家聚议要想到江陵去请救,城外又连连的射进告示及招降的札子,未免民心惶惶。褚大勇道:“闻得颜昚敏已领兵去取荆门,若荆门有失,我们这里前有敌兵,后无退路,怕的城内百姓也就开门引进兵来。王爷此去,连参谋都调回去,留得兵少,专一轻武重文。我们困守着也非长策。如之奈何?”周霸道:“城内粮草足敷一年,城上有军师机括,料可放心。但城外兵马不多,我们不还一手,太觉无能。不如今夜褚、皮两位守城,我与牛将军前去劫寨。能胜,便可夹攻颜昚敏;不胜,也无大碍。”三人都以为然。
到了夜间,周霸、牛超分了一半人马,带了硝磺引火之物,开了北门,放下吊桥,到了营外,冲杀将来。任传桂因营寨逼得太近,早巳防他劫寨,不时遣人打听。果有探事的报进营中。任传桂笑道:“真是笨贼!哪有逼近城门扎营,不防劫寨的?”便知会郭颜在西埋伏,梁翼在东埋伏。预备下水龙,自引一军伏于营后。
牛超一马当先,拔开鹿角,发声喊,却是空营,大叫中计,拨回马就走。梁、郭两面杀来。那周霸却甚有贼智,不管有无埋伏,便趁风放起火来,任传桂忙着救火,我军稍乱,周霸就势抢营。彼此黑夜中混战了一回,周霸、牛超才得脱身,引兵回城。
周霸埋怨牛超道:“你怎幺如此不知兵?便有埋伏,就势放火杀入,哪有就退之理!要依你,算全军覆设了。”那牛超牛性子发作起来,哪肯服输,抢白了几句。从此与周霸不和,挑得褚、周也有了意见。
又过了数日,韩彰地道已到西门脚下,地雷都安置停当。彻地鼠名心过盛,探怕不能成功,便叫两个军士,故意充作百姓,混进城中,被城上盘住,问他营中动静,军士道:“止求不杀,我略知一二。蒋平水军从麻城败回,闻得王爷水军已追上来,官军没了退步,不日耍从西门转到南漳去。”褚大勇大喜,来告周霸。周霸不甚相信,说:“此人若是百姓,安知军中备细?”褚大勇说是周霸妒功,冷笑而散。
到第二日,官兵果然全拔到西门。虽是竭力攻打,却带些草率慌张的形状,不像前半月的队伍整齐。未到日落,全行退下。
褚大勇便道:“那百姓的话确实了。趁此出城冲杀,必然大获全胜。请周将军出北门,皮将军出南门,两路包抄。我与牛将军大队出西门,三路会合,叫他片甲不存,也显我们本领。”周霸说:“哪有空城追赶之理!”褚大勇道:“你不愿去,便与皮将军守城,我一定要建此功劳,且看谁料得着,谁料不着。”当即气忿忿的开了城门,牛超也持了铁棍,替他开路。任传桂勉强迎敌,支吾了数合,弃营便走。褚大勇得了营,又往前追。任传桂又支吾一回,索性丢盔弃甲,带全队人马踉跄而奔,连十余坐营房也都弃了,褚大勇哈哈大笑,叫牛超领兵去赶,自己据了中营稍歇。
尚未坐定,忽听树林中号炮一声,那营盘底下如天崩地塌一般,原来韩二爷发了地雷了,把个三眼犼打的四分五裂,一条骽直炸到城墙上去。那西门脚下地雷也发,登时轰裂数十丈。
徐庆一枝人马,伏在城外树林中,便去抢城,任传桂早已换了盔甲,回马直取牛超,大队如潮拥将来,开道神也只能让路了,拨马落荒便走。
城里周、皮二人,见营盘城墙都已炸裂,城上所设机括都飞入半空,眼见不能守了,便领了人马,撞出南门,奔荆门而去。行不到三十里,树林中一声号炮,迎面一标人马拦住去路,便是梁、郭两防御。周霸一腔郁勃,轮动大斧劈来,皮象龙也持鞭相助。
梁、郭哪里抵敌得过?已被他夺路去了。周霸回头叫道:“你们主意原毒,哪里瞒得过周将军?若不是褚大勇糊涂,休想进城。留下两个狗命,替我传话去罢。”
梁翼、郭颜受了他一番刻薄话,引兵回城,却又迎着牛超,当即奋勇截住,牛超轮动铁棍,几个回合,梁、郭又要告厂,一想,“如此怎生回去缴令?”说不得拚命支持。恰好任传桂拍马迫来,牛超见不是路,从刺斜里逃走。其时韩彰已引大队入城,楞爷便分兵来追逸贼,竟被他撞着牛超,便大喝:“留下头去!”牛超虽是骁勇,连跑带战,已是饥疲,止剩得单人匹马,当不住楞爷生力军,招架了一回,乘空便想逃命,楞爷一想,不杀了他不行。老实人也会使诈,便嚷道:“你想跑呀,南走有南侠,北走有北侠,十面都埋伏了,还是与徐三爷玩玩罢。”牛超见追得紧,料走不脱,便又回马打来,却被徐庆一刀砍中马头,把开道神掀将下来,楞爷一看,任传桂将到了,怕他分功,上去就是一刀,把牛超首级割了,一手取了铁棍,一手连刀提了首级,迎将上来,与任传桂等一同入城。
此次用计破了宜城,都是韩二爷一人调度,众人得胜回来,韩彰已将城内查点明白,出示安民,留下郭颜守城,择日引军前往大营。要知大营战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