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国故旧官宦军民,遂立燕国太子平为昭王。昭王即位于国破之后,内施其仁,外布其德;君不矜尊,臣不施名;养老尊贤;教其术,畜其能;吊死问孤,济寒赈贫;与百姓同甘共苦,轻傜薄赋;慎狱讼,实府库,劝农桑;民富国强,众安如堵。且休说昭王政事。且说那齐王登殿,有公子田文,田忌奏曰:“愿修凌烟合,交赦院。”王曰:“为何?”公子曰:“有功者上凌烟阁,无功有罪者入交赦院。”王曰:“有罪者谁?”鲁王曰:“孙子自来于齐,数有大功,兴为上国,先生合上凌烟合。邹坚子父合入交赦院。上凌烟阁受天子文武百官拜。入交赦院,令公人用不净洒口。”帝从奏,令人修凌烟合,图孙子于其上。真个是孙子名标青史。
当日,邹皇后闻之大怒,令宫奴宣孙子入宫。邹后问孙子无道礼,交斩去。天子驾至,问孙子之根由。皇后曰:“如何孙子偏上凌烟合,交俺父入交赦院?”帝大怒曰:“朕行宣诏已了,都被这父子坏损齐国威名!”遂命武士擒下皇后,欲斩。孙子谏曰:“不可因小臣坏了皇后。”王依奏,遂贬皇后入冷宫。
次日,清漳太子谒皇后于冷宫。后遂告太子因由。太子命二国舅邹坚,邹忌等来救皇后。次日,邹坚领五百兵就宅杀孙子,被袁达,李牧伏兵捉住见帝,令左右处斩。被邹忌领兵来劫法场,救了邹坚,就领兵提刀入内杀帝。齐王无备,诗曰:
便生篡国夺权意,击发图王霸业心。
怎生结束?看帝性命如何?李牧捉住。帝知大怒,令袁达都杀邹家老小。邹文简女来见帝,其妇大有颜色,言是景州太守国舅姊妹。齐王见之大喜,便纳为后,急令赦免邹坚,邹忌,依旧叙用朝中。
前后五年之间,邹后见太子清漳聪俊,乱其上下,邀太子入宫饮宴就寝,谋害齐王。齐王知之大怒,令斩邹后并太子。
被邹坚提刀入内,见齐王便斩,又无袁达在侧,诗曰:
齐王性命如何?躲不迭分尸两段。
刃起时一片白云,血溅处满袍红雨。
次日,邹坚传宣:先皇晏驾,立太子田才为帝,号愍王。行大赦,孙子奏曰:“既先君丧,合诏六国赠孝。”愍王自思,恐众君王问罪,按诏而不行。又纳国姑为妃,国姨为后,酒色荒泆,不治国事已久。
有日,苏代上谏曰:“臣闻君王之道,昭如日月,普照万民;大王不可纳国姑为妃,国姨为后。况内疏骨肉,外失邦国,荒淫过度,事变祸成。愿大王改过从正,反道去惑,则臣之万幸。”王不听,孙子又谏曰:“昔商纣王惑于妲己,而致邦国之灭。幽王淫于褒姒,而取一身之亡。望大王改邪归正,就有道而去无道,则邦国之幸。”帝不从谏,大怒骂曰:“有您,江山如此;无您,亦如故!喝令武士推转孙子。
有鲁王,众公子曰:“孙子于国有大功,何罪斩之?得贤者昌,得愚者亡。”当时邹坚曰:“孙子先有三罪:一不忠,二不孝,三不义。一不忠者,佐二主;二不孝,远离父母;三不义,苦谏帝王行邪。”帝令斩,又有卜昌谏帝,终不从。苦苦再谏。帝曰:“再谏朕者,贬出临淄!”时有公子田文亦来进谏。帝不从。公子骂帝:“桀纣无道之君,同其兽类!”帝闻之,大怒:“怎敢骂朕!”令金瓜碎脑。诗曰:
坏了擎天碧玉柱,损却架海紫金梁!
看田文公子性命如何?田单,田咨,田忌,苏代,众文武曰:“若斩田文,孙子,满朝文武都反叛矣!”帝大惊:“休,休!看先皇面不斩,赦之。”把田文贬入即墨,田忌贬入莒城。孙子见贬二公子,大泣,言:“齐邦无主。”言:“无道之君,不纳贤良直谏!”王闻之大怒:“朕为万乘之国君,卿何哭无主?”欲斩孙子。可惜尽忠之臣,死在无道之手。其时袁达大怒,言:“无道之君,不纳贤良忠谏!”提剑在手,诗曰:
剑起一片寒泉,落来半潭秋水。
看齐愍王性命如何?孙子急言:“不得无礼,臣不得弒君!”齐王见袁达势恶,方免孙子之命。孙子因此上得病不出。次日告曰:“夫人,怕我死后,埋于河内,交袁达看坟则个。”
却说秦昭王殿下大将白起,加武安君,知孙子死,领兵十万,推与孙子吊孝,乘势来破齐邦。兵到淄河,见有孙子坟。白起上纸祭毕,起曰:“自从灭庞涓之后,孙子要七国将印去。今孙子已丧,可雪吾冤。问齐王要七国将印,掘孙子尸去。”白起到城下,问齐王要印之事。王大惊,命问苏夫人,白起要印之事。夫人不许。齐王上城与白起曰:“孙子死,印不知所在。”
白起曰:“好也要,歹也要!若有良将,愿求出阵,定个太平。”齐王大惊曰:“谁人可出?”忽有一人出曰:“愿乞五千兵,生擒白起。”乃是袁达。引兵出城对阵,二人打话不定,二骑马交。诗曰:
滚滚难容柳絮飞,幽幽不让梨花舞。
马似北海竞珠龙,人似南山争食虎。
约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二人略歇,袁达自思兵少,怎生敌众。遂将孙子尸入九仙山落草去了。
白起谓齐王曰:“俺于秦国为上将,恁仗孙子之势,为七国之长。今孙子已死,可将七国印来还俺者。”齐王城上答曰:“自孙子死后,七国将印并孙子同葬,将军可自去取者。”白起不得印,大怒,令兵攻城。
燕国孙操大兵一十万,与儿孙子来索命;魏国毕昌兵一十万亦来攻齐,与庞涓报仇;韩国大将张奢起兵一十万与孙子报仇,为邹坚气杀孙子。四国兵四十万,都困临淄城。齐王谓文武曰:“若何?”邹坚曰:“大王言孙子化去,臣不敢挂印。”邹坚遂点二万精兵,数员良将,欲出战,凭手中枪,活捉秦白起;仗坐下马,荡散北燕军。邹坚挂了印也,看胜败如何?邹坚上城,看兵势:东门外,立魏太子毕昌大兵十万;韩国大将张奢兵十万守南门,立炮打城;西门外,秦白起大兵十万,守西门;北门外,燕兵大将兵十万,孙操横刀,问齐王:“与我儿偿命!”
邹坚城上看一遭,南门外立阵张奢见之,大怒道:“齐天子信谗臣,气杀孙子,乃是此人也!”张奢曰:“不用三国之兵,则吾独自破齐国。”城下擂鼓摇旗,只见四方排阵,团团旋转。两刃刀枪,密密环围;长枪密布等兵来,弓弩连排防阵后;远看旗号似团花,近睹剑锋如雪白。门旗下一员猛将出马,头顶凤翅金盔,身披柳叶甲,但见其人长赳赳,身材七尺气昂昂,手持一柄大杆刀,厉声高叫:“齐将出马!”乃是张奢。邹坚领兵出城,排下五虎靠山阵。须臾阵圆。邹坚出马叫曰:“蝼蚁之辈,敢侵大国!”张奢骂曰:“弒君之贼,挠乱齐国,气杀孙子;吾今合四国兵来与孙子雪恨!”二人打话不定,二骑马交:
一个冲翻凹面金精兽,一个撞倒唇蛟赤须龙。
看这两个胜败如何?不上十合,齐将邹坚大败,张奢督兵掩杀,齐兵大败。邹坚引败兵入城,闭门不出。
邹坚奏帝曰:“今四国军兵困齐,臣不能抵敌,折将亏兵,望大王恕罪。”齐王言曰:“得贤者昌,失贤者亡。亡化孙子。今有四国困齐,怎生奈何?”苏代奏曰:“可宣鲁王田忌,田单救驾,若何?”帝曰:“朕贬二人,何来保驾?”代曰:“小臣出齐去。”帝曰:“外有四国军,四十万大兵,五百员大将,如何去得?”代曰:“托我王洪福,小臣有计。”写与齐王看毕,帝大喜道:“是好计。若圣旨到日,二公便来。”看写着甚计来?君臣议毕,苏代准备了夜出齐南门。逢韩大将捉住,见张奢。张奢问:“为何暗出齐城?”言曰:“小人是艰难人也。”奢看觑身上泥土破衣。张奢放了。苏代得脱离齐,出本国,至羊县,换马衣服,前到即墨城内。
入大衙里,令吏人报与田单。田单得知,接苏代。大臣下马开圣旨。公子拜毕,言曰:“相公休罪,有他邹家父子国后妃子,去不得。”代曰:“甫能到此,公子便不去保驾?”苏代言:“我活得后待如何?”扯剑在手,“不如自尽!”诗曰:
本心有意分齐难,到此翻成祸及身。
看苏代性命如何?是时公子急救。“大夫休怒,且商议。咱迟了甚么?”大夫曰:“公子不去,这里别有保驾人?”公子曰:“无。”代曰:“你不去,这里也有救驾人。”公子曰:“谁?”代曰:“有莒城田忌。”公子曰:“然则须来日行。”
到莒城,见鲁王田忌,礼毕,议保驾。酒毕,大夫引从人奔后院散闷行。一人报曰:“告相公,先生在里向书案上,有先生下棋,正是孙子。”大夫悦,二人奔走向前,至近,认是马升,解信。代曰:“齐王有圣旨,宣您兄弟每救驾。”三人言毕,又听后院舞剑之声,道:“苏相公引吏人奔走。”至近,却有二人见来者急起。相公拦住前门,吏人当住后门,任谁道:“先生诈死,真个在里,休走!圣旨救驾去来!”看是孙子是否么?苏代见二人急起,代曰:“圣旨在此,不能无礼!”先生曰:“贫道是养性之人,何荣帝敕?”苏再认:一个是萧古达,一个是师叔王敖。二人道:“自有救驾的人,不能得去。”众人说话之次,大夫离座至后面园中行。
隔墙有一人怨声作念骂:“愍王无道,同桀纣之君,误我家小!”大夫道:“甚人?”奔一小阁内。苏代至小阁,不见了;向屏风上有新诗一首。便叫大夫,急唤公子,须要先生救驾,孙子在那里去了也?不知屏风书着何字?决见先生在此中。看孙子写着甚底?诗曰:
嗔雨呼风一巨鲸,生逢日月不分明;
哀哉天下遭涂炭,空尽翻江混海龙。
后题“无名逸人闷笔”。大夫见桌上有文房四宝,遂和诗一首曰:
执笔题诗号巨鲸,心灯空使照天明;
不思父子从君命,何用捶胸怨恨声。
大夫写毕,言“失国臣苏代作”。
来见公子田单,代告曰:“公子,齐国旦夕有危,孙子暗隐于此不出,若何?”公子曰:“无。”苏代曰:“若无,孙子写来诗墨迹未干,何以知之?”言未毕,报曰:“有田单公子在聚宾亭上坐议保驾,是将酒食待之,共议国事。”
却说孙子天晚出地窨来凭探,便行向屏风上,见和诗一首。孙子觑了大惊,上写着“失国臣苏代”。先生道:“好才!大夫安在?”小卒曰:“前厅上与公子道话。”先生令请去,对公子诈言道:“老夫人心气痛,交来请大王。”田忌起,苏代曰:“意也。”遂拈衣蹑足,至后小阁,听二人说话,论四国困齐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