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令奴婢印象深刻的,还是齐王与石庆那时看奴婢的可怕眼神。”
“奴婢差点以为那时就活不成了。”
“好在事后齐王念及奴婢服侍多年的情谊,只是警告奴婢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得对外说一个字,并未为难奴婢。”
“然而这回陛下与殿下封禅归来,得知有给霍嬗送膳的宫人莫名身亡,南越巫师安馀亦在见过殿下之后自尽的消息,齐王便开始坐立不安,看向奴婢的眼神也渐渐不对了。”
“奴婢伺候齐王多年,怎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恐慌之际,奴婢又联想起封禅之前齐王与石庆、安馀私下见面的情景,顿觉此事非同小可,两者之间恐怕存在关联。”
“如此一来,奴婢此番必是凶多吉少。”
“也是因此,奴婢为了活命,这几日便一直在寻找机会逃出逐慕苑,直到今日才好容易寻得机会,侥幸逃了出来。”
“另外,除了丞相石庆之外,殿下与许多朝中大臣和王公贵族来往亦是极为密切,时常深夜密谋,这些人恐怕也已为齐王所用,若是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只怕已经足以影响朝堂局势。”
“这不是意图夺嫡又是什么?”
“奴婢不敢乱说,此番特意根据最近几年的见闻,将这些与齐王来往密切的朝中大臣与王公贵族记了下来,一并献给殿下以表忠心。”
“殿下只需依照这份名录,自可验证奴婢所言!”
说着话的同时,孙保抬起手来解开胸前的系带,将套在外面的短袍脱下,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色内衬。
而他的内衬后背位置,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字迹。
如此手段,竟有些类似于东汉末年汉献帝搞出来的“衣带诏”……
“慢着,我来!”
郭振见状也是开了眼界,不过却也并未迟疑,当即走上前去亲手扒下了孙保的内衬,而后将其铺平摆在了身旁的案几之上,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来一些沾湿了手,用手指在内衬上弹了半天。
做完了这些,方才邀请刘据上前查看。
此刻堂内已经弥漫起了一阵刺鼻的酒气,还得是郭振,在刘据身边待的久了,对酒精的功用又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这个家伙也懂得了科学消毒的重要性。
刘据赞赏的对郭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细细查看。随即刘据便明白了这份名单的含金量。
这上面除了孙保刚才提到的丞相石庆,还有如今的御史大夫章赣,三公就占了两个。
要知道在卫青病逝之后,大将军之位一直都处于空缺状态,而刘彻这一朝又早已废置了太尉一职,因此三公本来就剩下了两个,石庆和章赣就是全部。
当然,因为有内朝的存在,石庆和章赣虽贵为三公,但其实并无实权,联合在一起也无法左右政事,依旧只是背锅侠和管理百官的工具人。
在这之下,九卿各部与下属丞令亦有近百人出现在这份名录中,其中九卿就有四个。
再往下还有十余名封疆郡守、以及又是百余名各个地方上的豪门望族和贤良文学,其中以长安与三辅之地居多。
洋洋洒洒,刘据粗略估计,人数至少在三百人开外。
而这些人一旦联合起来,尤其是在皇权出现真空期的时候,比如刘彻驾崩新皇尚未登基之际,直接像秦朝一样扶持出一个胡亥还真未必没有可能,那时他这个正牌太子,如果没有雷霆手段,恐怕便只能落得和公子扶苏一样的下场!
只是……
“石庆这口不粘锅居然会做这种事?”
刘据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挑战。
石庆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太傅似乎也快活到头儿来,大概就是最近两年的事。
而在他死去之后,自己的姨夫公孙贺便要接任丞相一职。
以石庆在历史上的表现,以及刘据穿越之后与他的几次接触来看,这个家伙实在不像是能干出这种大事的人,毕竟此事若是不成,极有可能连累整个石家。
不过再转念一想。
如今石庆的儿子石德,已经在他还在西域的时候被扶成了太子少傅。
虽然现在刘据还没有召见过石德,这个太子少傅有名无实,但在历史上的“巫蛊之祸”中,刘据似乎正是听从了石德的建议,担心自己落得公子扶苏的下场,于是矫制起兵,令事情发展向了最坏的方向,最终父子彻底反目,兵败身死。
倘若刘据没有在“巫蛊之祸”中起兵的话。
刘据觉得结局可能便会有所改变。
毕竟就算处于群小构陷,江充也从太子府挖出了巫蛊人偶,但没有经过刘彻的首肯,还得是刘彻的亲自审问,恐怕也没人敢直接对刘据这个当朝太子动手,否则必是死罪。
而刘据一旦见到刘彻,便有可能化解误会,避免那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