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逆子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朕什么?”
“他曾在泰山之巅见证了朕与霍嬗的借寿礼仪,虽然朕没让他靠近,但这个逆子素来聪颖若妖,还曾去过南越国,或许见过这样的礼仪,即使远远看着也已经有所推测。”
“若是如此,这个逆子还真是成长了许多。”
“那么……”
“该不会是安馀告诉朕的借寿礼仪有什么问题吧?”
……
所谓的朝贺,便是一场又臭又长的阿谀竞赛。
刘彻先让谒者自卖自夸,然后刘据这个太子从儿子的角度夸,接着众臣派出代表补充夸,接着诸国使者换多个角度接着夸,直到将刘彻夸得飘飘欲仙,觉得自己没能乘龙登仙是天界的损失为止。
强国如同强者一样。
强大之前四处都是阻碍,而等到强大之后,身边基本就没有“坏人”了。
好不容易捱了两个时辰,这场阿谀竞赛才终于结束。
而在桑弘羊的操弄下,刘彻也顺势捞回了一部分封禅本钱。
其实他用的也不是什么新鲜招式,无非就是管仲曾经用过的“青茅谋”,诸侯大臣想观礼封禅大典,就得自带一捆楚地特产的三条脊梗直贯到根部的茅草,作为祭祀之用的垫席。
桑弘羊自然是早就运来了青茅,还封锁了消息,等到了泰山脚下才忽然宣布,诸侯大臣为了表忠心,想不买都不行,于是原本不值钱的青茅瞬间被炒到了天价,让这些诸侯大臣狠狠地出了一次血。
而这笔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然将被用在已经设计好、就等着投入资金开工的建章宫工程中,毕竟才刚刚举行完封禅大典,就立刻开始建设建章宫,刘彻的财政压力不可谓不大。
诸侯大臣们则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毕竟“青茅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桑弘羊略微换一下花样,搞出来一个“铜鉴谋”、“仙露谋”之类变种的也算花了点心思啊。
就这么原封不动的使用“青茅谋”,是不是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刘彻的阳谋。
首先“青茅谋”是周天子泰山封禅时的事,刘彻在封禅大典上使用,在他看来具有一定的合法合理性。
其次这也是一种朝堂pua。
朕虽然在摩擦你们的智商,但你们还不能不接受朕的摩擦,反正朕也不是头一回摩擦你们,你们应该养成这样一种良好的习惯。
难道“酎金夺爵”你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顺昌逆亡。 质疑朕、理解朕、顺从朕。
这才是正确的习惯,否则朕怎知你们对朕的忠心,如何分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
“与民争利”的骂名,自然又由桑弘羊背了。
毕竟刘彻的pua早就已经生效,朝野之间敢公然骂他和反对他的人实在不多……刘彻其实也始终把握着尺度,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更多的时候都让自己扮演着裁判的角色,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政治平衡。
而当这场朝贺结束,刘彻回到后殿歇息之际。
他心中仍在不断思酌之前的问题,心中略微有些犹豫。
他在想要不要立刻将刘据召来,当面询问一下刘据忽然与安馀交谈的原因,此举究竟有什么意图。
不过思来想去,刘彻还是决定再等等。
因为眼下还有一件事亟待处置。
那便是宫人莫名暴毙的事情。
种种迹象表明,那宫人八成是运气不好,无意替霍嬗挡了灾祸,这场灾祸还不是天灾,更像是一场人祸。
这绝对不是小事。
霍嬗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在封禅大典期间下毒手,恐怕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
何况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借成了霍嬗的阳寿……
“来人,去将苏文召来!”
越想这些,刘彻越是觉得不对劲,甚至心底有些不安,当即对一旁支侯的近侍喝道。
方才苏文并未陪同他一起参加朝贺,而是奉命前去再次检测霍嬗的饮食,控制一切与此事相关的人。
“诺!”
近侍应了一声,刚要去传令,却听外面唤了一声“陛下”,便见苏文迈着小碎步,表情凝重的从偏门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苏文这个状态,刘彻当即让殿内的其他近侍退了出去,然后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