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还能骗骗自己,也许真的是时运不济,也许真的是身不由己,情非得已。”
方係露出了一个惨笑,“可我其实明白,就连他唯一的一点真心,都掺杂了这样那样的算计。他只是自以为很在意我,我是彻底的笑话。”
谢成璧心中晦涩难言,她徒劳的说:“可你还有个女儿,我听枝枝说,霍家那个嫡女,是你的女儿……”
“她不需要我。”方係声音越来越微弱,“南枝要我假装刺客帮她,我对她唯一的请求,就是今棠能活下去。我知道她已经做到了,今棠会隐姓埋名在其他地方好好过下去。她不必再认我……”
话音未落,方係的手就因无力垂落下去。
眼皮沉的没法睁开,方係也几乎出不了声,也没有意识了。
但她似乎没有发觉,无意识的呢喃。
“我没有做过她一日的母亲,自也不该用我束缚住她的后半生……”
“但其实,她的名字是我取得,我当年想了月余,才定下今棠这两个字……”
“程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她取这两个字吗……”
“我还记得当年边关隔离营东边的坡上,那里有棵不知道谁种下的海棠,生的那样好,那样有生命力……我也在那里等到了活下来从隔离营里出来的你们,那天真好,我们仿佛都获得了今生……”
话音渐渐消失了。
方係彻底闭上了双眼,脑袋也垂落下去,她的余音消散在寂静空落的房间里。
谢成璧红了双眼,脑海里浮现起第一次见到方係的时候。
那时她对程青山钟情,可程青山要远赴边关打仗,不知道何时才能归。她想去找他,但家中人都反对,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将她禁了足,直到宫宴时才再次让她出门。
然后她就在宫宴上看到了彼时在齐帝身后跟着,温柔又随和,总是笑盈盈的方係。
那时的方係也很坚韧而有生命力。
被觊觎齐帝身边正妃位置的世家贵女为难,不卑不亢,镇定反击。
她看不过为难的人不依不饶,出面解围,事后回席间的路上闲聊,她看出她有心事。
谢成璧坦然告诉她,也说了自己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去边关,她还没有坚定的决心,而且周围人都在笑她说她不自量力又失身份
可方係没有,她只是笑着说边关是个好地方,说做自己想要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谢成璧惊诧于方係的见闻和经历,也很印象深刻——方係在说起边关时那眼底夺目的光彩。
后来的数次见面,她一次次的对方係改观。
那时的方係与眼前形销骨立,苍白灰败的女子天差地别。
是啊,怎么就这样了……
谢成璧抹了抹眼角,起身拖着很重的脚步出去,程青山就在门外负手而立望着天际,听到脚步声才回头。
对上谢成璧的目光,他立即明白过来:“人已经走了?”
谢成璧点点头。
程青山的心情不禁也复杂了些。但他到底见惯了生死,很快平静下来,朝谢成璧伸手,道:“那我们回去吧。至于方係,这里的人会安排好她的身后事的。”
谢成璧低低的嗯了声,同程青山携手离去。
正午的日光落下,他们身后是渐渐延长深邃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