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言看不见东西,也看不见碧穹的动作。
她只淡淡的说:“你要是再去,就是生死不论了!”
“生死不论,九死未悔!”
缇言嘴角勾了勾,既然这样,便如她所愿。
她手指一划,宽大的袖袍随她的手腕在空气中走过一条轨迹。
溯洄门开了。
缇言听到她说。
“倘若我出不来,山海录就托付灵君,愿灵君亿万斯年,后福无量。”
碧穹站在溯洄门口,朝她行了最后一个作揖礼。
缇言的手忽的抓紧了身侧的龙头椅,她终究没说什么,等到周围一切都恢复平静,阎罗殿里只回荡着她的声音。
“愿来日方长。”
——
碧穹进了溯洄道,山海录一点一点从残缺的书卷渐渐变得生动。
缇言出溯洄道时,还没有找到夏禹,但似乎这一个篇章已经完美的翻了过去。
她一直在想。
禹,到底是谁呢?
或许是独属于人类的精神力量。
治水是一个策略或神迹吗?
或许是众志成城的人心。
家族,是靠祖神的遗物延续吗?
或许是靠世代的坚守和奉献。
——
遇洺仙子来了冥界一趟,把修好的惊雷重新交给她。
她说灵泽被关进天狱了,过几日就要下诛仙台,罪名是戕害同僚,私自进溯洄道,破坏拯救六界大计。
还是没有处置敖信的任何消息。
缇言觉得有些讽刺,如果真是郜昔帝君在背后做敖信的靠山,他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要让历史的车轮重回他们造好的轨道上去吗?应该制止敖信三番五次的进溯洄道闯祸才是。
不对!事情是西王母娘娘找她办的。
如果她要世人活,那帝君如今就是在反其道而行之,但他毕竟是天庭之主,就像让洪渊祖神为天柱背锅一样,他要名望,要粉饰。
所以让龙族打头阵,摧毁占领人界,但又有些说不通,若是没了人界,天庭又靠什么供养,龙族?妖界?他们未必肯吧。
一团乱麻。
缇言想了好久都没有想明白。
她留了一封书信给遇洺,灵泽的主要罪责是戕害同僚,缇言让遇洺把信交给二郎真君依法办事,好歹能减免一些罪责。
之前的七百年里,她虽诸事不顺,没有功成名就,但也算过得轻松快乐,溯洄道和锦州城的事与灵泽水君没有直接的关系,判罚诛仙台,确实重了些。
秦郁这几天没有待在酆都城,冥界又忙了起来,缇言从鬼差的谈话间得知他今天回来,自己这段时日把地府的路都摸的差不多了,就早早的来到血河边等他。
她没有缚住眼睛,所以看得见一点他的样子。
好像穿的玄色红纹的外袍,衣带什么的就看不清了,他从血河中走来,衣服上似乎水波又似乎火焰的纹理和血河似乎岩浆似乎流血的河水交汇相融,再具体点,就只是一片重影模糊。
秦郁很快走到她面前,看她似乎聚焦能看见,就伸出手再她眼前晃了晃,缇言一下子反应过来,伸着手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她装了一段时间的瞎子,还挺好玩的。
“能看见些了吗?”
“唉…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秦郁皱眉,看她一副幽怨的样子,怕真的再多说一句让她更难过。
“无妨,冥界的这些人医术本来就不太行,医不好,就去天界,神界…总会有法子。 ”
“嗯,谢谢你,秦…殿下。”
秦郁愣了一秒,随后恢复正常,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往日那般拉起缇言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一起往回走。
缇言已经能看清大半了,身体在被触碰到的那刻,僵住了一秒,随后又演起了瞎子。
从地府大殿到血河,中间要走过孟婆桥,三生石,轮回路,缇言一个人也能安全无虞的走过来,如今却要他扶着。
她只能找机会闲谈:“你去了七日之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秦郁替她望着脚下的路,平常的说:“黄海之东,有一个小国,一夜之间死绝了,整个岛国都被淹没了,地府分区多了一亿条人命。”
缇言听后,被他拉着的手紧紧一握,心头慌颤,她停住脚步,有些不忍开口的问:“因何而起。”
秦郁:“物竞天择,自然淘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