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官军那边在给杜文焕的军情报告里面除了说铁营的行进方向之外什么都没有讲,铁营的兵力、装备以及辎重情况还有贼寇头目信息都没有讲。
当然,这主要是当时情况紧急,府谷的守备部队要防备王铁这支贼寇攻打府谷,再加上铁营在府谷县城下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根本来不及侦查铁营的情况。所以给杜文焕的报告里面缺失了太多重要信息。
也正是因为缺失的这些信息让杜文焕产生了误判,杜文焕接到军情文书后下意识的认为这应该是一支穷途末路来投靠王嘉胤的贼寇。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下旬了,这个时候陕北的气候已经是天寒地冻,别说贼寇了就连官军都趴窝里不动弹。这支贼寇不好好过冬往府谷这里来凑热闹很明显是粮食吃完了又找不到地方打粮,于是来府谷投靠王嘉胤弄点粮食吃。
杜文焕就是基于这个推测才将拦截这支贼寇的任务甩给了张应昌,要是杜文焕知道铁营手上有差不多一万石粮食恐怕杜文焕这会已经亲自领着镇标营来打王铁了!
之所以杜文焕把任务派给张应昌还威胁他完不成任务要整他,是因为杜文焕明白张应昌手下欠饷欠粮情况十分严重,这个时候张应昌要是强行命令手下的官兵出战的话十有八九可能爆发兵变。到时候杜文焕即使不能借此整垮张应昌也可以恶心他一把。
当然,这个情况在清水营的各路官军中除了杜文焕的镇标营外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王嘉胤能在距离清水营不过十里地远的黄埔川堡盘踞一两个月之久的原因。
这不是官军战斗力不行也不是义军有战斗力,仅仅只是因为官兵们缺粮缺饷没有心思出去打仗,而将官们也不敢逼迫过甚从而引发兵变。要是粮饷一到的话要不了几天王嘉胤他们就会和上半年一样四处乱窜了。
“张副总!杜帅有令!”
“有一支贼寇今日上午已过府谷县城沿着黄河边往北而来,疑似是去和寇首王贼嘉胤会合,杜帅命你出兵驱逐这支贼寇!”
“如有一贼漏网去黄埔川堡和王贼会合!杜帅说了,到时候张副总自己去和杨中丞理论!”
在清水营张应昌部驻地帅帐内,副将张应昌抱拳躬身对来传达杜文焕口令的家丁行礼,当杜文焕的家丁宣布完口令之后便对张应昌还礼接着便离开了。
张应昌拿着杜文焕那边转发过来的府谷守军军情文书,手上青筋暴起一把把这封文书攥成一团废纸扔在帅帐的角落里!
“姓杜的这个老贼八!简直是欺人太甚!明知道老子手下的兵都断粮五天了还叫老子出战!这是非得看着老子手下的兵闹事他才肯罢休啊!”
这断粮五天在明军日常生活中太过于常见了,即使是平时在驻地驻扎断粮都是很平常的事,更别说是在外行军打仗了。要是不断个几天粮那就不正常了。
当然这断粮也不是所有人都没得吃,首先将官的私人家丁肯定是不会断粮的甚至是军饷都不会断,因为他们的开支都是由将帅们个人解决。
再者营兵中也有部分人不会断粮,比如说塘兵、哨马这些传达命令侦查敌情的部队将官们都会自掏腰包进行保障。毕竟这些兵的作用太过于重要,他们要是趴窝了整支部队就成了聋子瞎子。
至于其他的正、辅兵将帅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去保障他们的粮饷供应,首先将帅们虽然有钱但是这么多的官兵也不够他们接济的。再则这些兵一不是他们的私人家丁二又没有接济的价值,所以将帅们不可能去花自己的钱给朝廷办事。
而这些断粮的兵胆子大一点的自己拿着家伙去找吃的,将帅们也会默认但是出了事自己去擦屁股他们不会管。胆小一点的那就去挖野菜、吃树皮、吃草根、逮老鼠等等一些方法解决吃饱饭的问题。
如果既不想去找老百姓要吃的也不想吃树皮草根而且家里人也死绝了的话,那就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跳槽到对面去混口饭吃。
自王嘉胤带着其他义军九月份从草原上杀回府谷之后,延绥镇有好几千饥军加入到王嘉胤队伍和其他义军队伍中,现在在府谷对峙的两支武装集团实际上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张应昌骂完杜文焕一顿之后便坐在帅案之后的椅子上仔细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毕竟杜文焕是延绥镇总兵此次剿贼的总指挥,在名义了他张应昌受杜文焕的节制,如果杜文焕存下找他的事也够给他添麻烦的。
张应昌看向旁边的家丁说道:“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办?!现在下面的弟兄几天都没吃饭!老子现在叫他们出去打仗先别说他们会不会闹事!就这饿着肚子打仗能有好结果?!”
其实张应昌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派他的家丁出战,他手下有两百多名家丁,全部都是马军一半是骑兵,要是把他们派出去不说灭了王铁最起码能把王铁打的到处乱窜不会去黄埔川找王嘉胤。
但张应昌不会去干这种拿自己的资源给朝廷免费干活的蠢事,当然,这也是明朝大部分将帅日常的行为准则。他们的家丁只会在自己个人利益有巨大风险或者是有巨大利益可图的时候才会出去拼命。
张应昌认为这支贼寇应该是没什么油水的,要不然杜文焕怎么可能让他去打?!要是只大肥羊的话杜文焕这老贼自己怎么不去打?!基于这一点张应昌更加不会派家丁去打王铁了。
所以现在张应昌陷入了两难之中,派营兵出战吧,有兵变和打败仗的风险。派家丁出战吧,自己又亏的慌。不打吧,杜文焕这老贼又会借机发难,而现在延绥镇就他一个客军没人会替他说话,百分之百会被杜文焕整!
家丁听后说道:“将爷!要我看咱们就不伺候了!你看固原的李英前段时间不就是因为缺粮欠饷跑了吗?!也没见着杨中丞和杜文焕把他怎么着!”
“再说了将爷是您是陕西的副总兵!您归陕西巡抚胡中丞管!他杨中丞和杜文焕也管不着您!您还不如带着弟兄们回关中去呢!”
“这一路上再顺便打打粮让弟兄们补给一下!”
张应昌一听这话眼睛一眯看着旁边的家丁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小子想回去是假!想借机出去打粮发财是真的吧?!”
这话直接就戳穿了家丁的心里的想法,家丁讪笑道:“将爷到底是将爷,咱们这些人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可这也不是属下我一个人的想法,这弟兄们几个月没发饷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再不搞点收入家里老婆都得跟别人跑了!”
张应昌听到家丁这话假意了踹了家丁一脚笑骂道:“你们这些狗日的就惦记着搞钱!别忘了咱们是官军不是他娘的土匪!”
张应昌这一脚根本就没有用力家丁随便一躲就躲开了,家丁满脸讪笑道:“将爷说的对!咱们是官军自然不会像土匪一样四处劫掠!”
忽然,张应昌脸色一变声音低沉的问道:“最近底下的兄弟出去打粮有没有被盯上的?!”
家丁脸色也跟着变严肃的说道:“将爷放心!底下的弟兄们办事稳当的很!基本上没留活口!”
张应昌听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接着张应昌叹口了气说道:“这杜老贼的命令咱们该执行还得执行!你这样!点一队哨马去比划两下子,最好是摘几颗人头回来!”
“属下领命!”家丁从张应昌旁边退下至帅案前抱拳行礼说道。
营兵制下的一队人约等于卫所制下的总旗队,营兵制下一队人加上管队一共是51人,卫所制下总旗队加上总旗一共是56人,这种基础作战单位两则相差不大。管队即相当于总旗,管队下面的什长和伍长约等于总旗下面的小旗。
这哨马即是侦查部队,也被称为哨探或者是哨骑,不过哨骑属于哨探中的一种即是骑兵侦查部队。明军缺马更缺骑兵,所以很多哨探只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并不是骑兵,所以明军的哨探多被称为哨马而不是哨骑。
这种营兵中的精干部队虽然不是将官的私人家丁,但是为了保证军队的安全性即使在缺粮的时候将官们也会想办法保证他们的口粮。所以张应昌才会派哨马出去象征性拦截一下王铁这支贼寇,毕竟张应昌营中能动的部队就这少数几支了。
所以张应昌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去拦截王铁这支贼寇更别说消灭王铁,只是派小股部队应付一下杜文焕而已,免得他借机生事说他张应昌不听指挥。
这派不派兵拦截是一回事,而拦截成不成功又是一回事,前者是态度问题后者是能力问题。到时候即使杜文焕找他的事张应昌也可以说手下的兵缺粮饿的没力气打仗,所以不是他不想拦截这支贼寇而是没能力去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