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车胎车胎,我最爱车胎了!”
眼看着老板救大季师傅于危难之间,季觉顿时喜出望外,女车主表情抽搐了两下,似是不满有人坏自己好事,可女老板稍微展露出一点‘拳镇山河’的恐怖气魄,还有如同死鱼一样看过来的视线,嘴唇开阖了两下,没敢说话。
尴尬之下,捏了把柜台后面在做作业的小孩儿的脸,夸了句小朋友真可爱之后,便上车走了。
倒是旁边看够了热闹的陆锋目送着那一双硕大的车灯远去,啧啧感叹可惜。然后,被陆妈一个大逼兜子扇在后脑勺,差点打成滚地葫芦。
他爬起来嬉笑:“哎呦,妈,你再来迟一会儿,说不定人家就办9999金卡啦!”
“老娘开店是修车又不是卖鸭!小狗你不要讨打!”
陆妈怒斥,喊出了他的小名儿,俨然是气得不轻:“喜欢看热闹是吧?热闹看够了,把车胎搬了之后,滚去把后院的茅房给掏了!”
现在,轮到门口的季觉看热闹了。
精彩。
真系精彩!
一厢车胎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店里自己有一台老叉车,退役回家的陆锋也有两膀子力气,自然不用他一个来打工的大学生来费力。
下午的时候,生意也少。
搬完车胎,洗了两台车之后,大家就躺在阴凉处,无所事事。
陆妈守着几个小孩儿写暑假作业,陆锋躺在垫子,看着短视频嘿嘿傻笑。而季觉则借了店里那一台年纪可能快赶上自己的老电脑,开始继续写论文。
在午后,阳光照在少年俊朗的侧脸,令路过的少女和大妈们不由得驻足观望。
唯独可惜的是,那一道从领口爬上脖颈,最后蔓延到脸颊上的烧伤疤痕。如此狰狞,令白璧微瑕,可惜可叹。不然出道做个爱豆岂不美哉?
再不济,也有有钱的阿姨们挥舞着钞票请进大别野中载歌载舞,不比在这种地方修车强?
但季觉却不怎么可惜,也从来没觉得在修车店打工有什么不好。
在这年头,灾变横行,诸事艰难,一个父母早逝、霉运缠身的孤儿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有好心人收留自己打工,从不扣钱还想方设法的接济自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何况他还考上了大学,吃穿虽然不奢,但也不愁。对比曾经的惨淡孤独,日子已经开始眼见的好转。
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翻身做人的机会,怎么也要靠自己的能力,活出个人样子来才对。
没有不努力的资格和理由。
“一种…具有高精度…谐波减速器的关节…设计与分析?”陆锋探头过来窥探,光看标题就头晕眼花:
“什么吊东西?”
“大概就是,一种搭配了小型减速器的机械关节设计。”季觉解释道,“机械设备上会用这种原理,降低转速,提高出力。”
“哦,柔性关节,是吧?我在部队的外骨骼装甲上见过。”
陆锋倒是一点就通,拍了两下季觉的肩膀,倒是比自己赚了钱还高兴,“可以啊,小季,牛逼啦。”
季觉摇头一笑:“哪里的话,是老师提携我的。”
作为论文和设计基础的新型行星架本来就是教授自己的研究成果,能给季觉喝口汤的机会,都是天上掉馅儿饼了。
况且,如今除了开题报告之外,剩下的基本上只有一个架子,季觉自己也战战兢兢。
以叶教授素来苛刻的风格,万一搞砸了,说不定被当做不堪大用,直接就被她踹出组了。他还想靠着教授的推荐信,去考个二级工程师呢,由不得他不上心。
只可惜,忙的时间并不长,老电脑的机箱嗡嗡震动,风箱哀鸣,明显是无法支撑打开文档的时候同时再打开两个网页这么艰巨的任务了,季觉只能先停一会儿。
低头看看了看表,才四点多。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表链上的油污,认真又仔细。
要说这年头,除了少数人之外,戴表这种事儿基本上已经从功能需要变成一个装逼行为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
是因为昨晚忘充电了吗?
时代在变化。
早些年,季觉外祖父还在的时候,他家的恒时钟表可是整个海州都响当当的大牌子。那些年,要是哪家孩子要是能考得上海员,指定要到店里来买一块鸥式怀表,换上制服之后,半截表链从口袋里露出来,不知能吸引到多少大姑娘的眼睛。
可惜,季觉父母早逝,时代又变得太快,曾经的渺小辉煌早已经淹没在了尘埃里。给季觉留下的,除了一间多半没法再开张的老铺之外,就只剩下如今些许的微末技艺,以及,这块父母留下的遗物了。
实话说,这么多年了,季觉也没搞清楚这块表究竟是个什么牌子,只能通过表盘上如同复杂机械一般的标志,猜测它多半是什么精密工作上用来校时的手表。
款式罕见,设计也和市面上绝大多数不同,它看上去像是早期海员们喜欢用的款式,但海员们的表上面一般都有万年历或者月相显示。可这一块表的表盘除了指针之外,就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窗口。
两排小小的数字,好像随着时间在渐渐的变化,逐渐增大,只不过趋势过于缓慢。小时候季觉第一次戴它的时候,上面数字才只有06,到现在,已经有92了。
除此之外,更奇怪的是,它没有用来校时的表冠,也没有上发条的地方,甚至没有任何缝隙。
季觉甚至去学校实验室里借过高精显微镜,完全没有从表壳上面找到任何一个接缝和焊点,浑然一体,就连表镜都被包裹在内,严丝合缝。
季觉曾经把它在桌子上摆了好几个月,每天观察,结果走字如常,证明它也不是靠着手臂摆动自动上链…那动力哪儿来的?
难道还能是个永动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