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自那高远又漠然的俯瞰之中,所有领受恩赐者表情不一,有的面沉如水,有的眼神憎恶,更多的,驯服低头。
雷耀兴的处置就此敲定,接下来,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等待里,陈行舟终于回过头来,和煦一笑,向着所有人。
“难得大家同聚一处,崖城乱了这么久了,也该选一个话事人了。”他提议道,“我做话事人,谁同意,谁反对。”
“我同意。”
就在他身后,镶着金牙的豹纹皮衣矮子率先举手,毫不犹豫,目露凶光看向四方,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谁敢反对大哥就打爆他的狗头。
“我也同意!”
“我也是!”
“还有我!!”
在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表达了赞成,生怕慢一拍就死无葬身之地。而还有的人,只是站在老林的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微笑不语。
如是,见证着这一场斗争的终结,荒集的再度聚合,乃至,崭新话事人诞生。
延续了半个月的暗面厮杀,终于结束了。
自蜿蜒的血色映照之中。
不,或许厮杀从没有结束,只不过是暂时的,告一段落而已。
而现在,自灵堂之前,话事人陈行舟已经抬起了手,微微一停,顿时万籁俱寂,寂静再度到来。
只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灵堂之中。
“有劳大家撑我,做这十年一任的话事人。我不是雷武业,话事人的位子不是我陈行舟一个人的玩具。
十年之后,倘若还有后起之秀想要能者居上,还有财雄势大的朋友想要争一争位子,有过江的强龙想要一统江湖,我也无任欢迎,到时候大家手底下再见真章。
但在这十年里,崖城的荒集,就是我陈行舟的荒集!荒集的生意,就是我陈行舟的生意!荒集的牌子,就是我陈行舟的牌子!”
自肃冷的余音之中,陈行舟的脸上再无和煦,只有更胜雷耀兴的冷漠和残忍,如是发问,“你们,听明白了吗?”
万籁俱寂,再无杂响。
自远方细碎的雨声之中,野兽们如同狂风之中的稻草那样,驯服的低下头了,再不敢表露出任何的抵抗和反驳。
“很好。”
陈行舟微微颔首,最后,拍了拍手,“今日事了,荒集重归正轨。最后,再给雷老爷子上柱香吧。”
就这样,自陈行舟的主持之中,葬礼继续。
一束又一束明灭燃烧的线香插入香炉之中,汇聚为阴影之中宛如海洋一般的碎光,譬如崖城暗面的野兽之眸。
就在香炉旁边,颤栗的司仪抬起了铜杵,麻木的敲下。
于是,磬声幽远,回荡在雨水之中。
一如曾经。
未来或许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一个月之前,瀛台山,古老殿堂里,也回荡着同样的鸣动声。
午后的光芒自穹空中洒下,被窗格分成了千丝万缕的斜光,仿佛利刃一样,刺破黑暗,照亮了陈行舟的面孔。
阴暗之中,那个盘膝而坐的苍老身影无所谓的把玩着棋子,声音冷淡。
“确实,这些年雷武业行事愈见老朽,各方制衡之下,荒集也变成死水一片,偶尔几个蚊子起落,毫无乐趣可言。”
被称为隐者的魁问:“你怎么看呢?”
“舍本逐末,尽丧精髓。”
陈行舟不假思索的回答:“弱肉强食乃白鹿之正理,优胜劣汰才是荒集的主旨。”
他停顿了一下,直白的说道:“荒野不需要天元,也不需要雷武业那一套日渐僵化的规矩。我想,经历了这一次的动乱之后,就算有所衰微,但一番淘汰之下,也能涌现出很多新的种子吧?”
隐者嘿笑一声,如此嘲弄:“听上去确实有趣,毕竟,物竞天择也是荒原的一部分。可倘若有朝一日…群狼环伺的猎物变成你呢?”
“那又有什么区别?”
陈行舟疑惑的反问,“不论胜负输赢…届时再度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难道不就是另一个我么?”
十年的时间,他至少有十年的时间,将崖城的荒集建设成自己所预想的模样,由陈行舟所奠定的残酷循环将在漫长的时光中和崖城的荒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