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平说：“生产队解散,家里分地了，咱家本来一共有四分地的自留地，都是好地,我没要，我要的是山上那片荒地,把那棵狮子头核桃树圈进去了,以后那棵核桃树就是咱们家的。山上荒地没人要，本来的四分地给了两三亩，我打算以后去山上养兔子,刚好咱们也不愿意让我在家里养兔子养鸭子。”p> “你把好地换成荒地,颜柳她妈愿意吗？”颜若问。p> 颜安平感觉到颜若这称呼越来越生分，不过这都要怪李秋霜,本来养兔子是能挣钱的副业，她嫌挣得钱不给她,整天抱怨，他只能搬走。p> “她不乐意，说打粮食不够吃,在家里跟我闹了好几次,我提出养兔子给爸发工资,她才勉强同意。爸那腿有点跛,没法完全恢复到以前,干不了太重的活，帮我养兔养鸭没问题。”颜安平说。p> 颜若听李秋霜跟颜安平闹,越发觉得这人不可救药,不过她觉得这些都是跟她不想干的人,并未往心里去,而是问道：“你还要养鸭吗？”p> 颜安平本：“对，养填鸭，城里的烤鸭店在乡里开了养鸭场，咱们那边山好水好，养出来的鸭子肥嫩好吃。养殖场给农户发鸭苗，养到五十天左右就回收。”p> 颜若知道京城烤鸭店大部分都用填鸭这个品种，她把洗好的野兔整只放进大铁锅，边撒调料边问：“五十天就出栏？”p> “散户养殖前五十天，等到时间养鸭场统一回收做填鸭，填鸭还得一两个星期呢。”颜安平说。p> 前面的填鸭是名词，指的是鸭子品种，后面的填鸭是动词，指的是强行往鸭子嘴里灌食，让鸭子快速增肥达到出栏标准。p> 听颜安平说有技术员做指导，她觉得这事儿靠谱，鼓励颜安平说：“搞养殖挺好的，我听说外地那些农村的万元户要么做生意，要么搞养殖。”p> 颜安平很有信心，尤其是得到妹妹的鼓励，更觉得这件事前途光明，他说：“我现在也积累了点经验，还有，二国跟颜田黄了，是我劝分的，二国进城到烤鸭店当学徒了，他表叔就是他师傅，别人三四年能出师，有人诚心教，他快的话一年就能出师。”p> 颜若觉得颜安平有点头脑，赞许道：“他们分了挺好的，不会有好结果，不如早点分。”p> 颜安平有很多话要说，又提到颜柳：“父母管不了他，我也管不了她，她还是在旱冰场上班。”p> 颜若只管那一次，现在在大马路看到颜柳都不会管她，她再次申明：“反正任何情况我都不会管。”p> 颜安平挠挠脑袋：“我也不管。”p> 大锅里卤汁咕嘟咕嘟冒泡，颜安平说：“我先回去。”p> 颜若点头：“好。”p> ——p> 作为竞争对手，有福酒铺很快得知颜若酒铺开始卖卷烟的消息。p> “他们不但没断了供应倒闭，还卖上烟草了，怎么回事？”冯掌柜问陶姜。p> 他们酒铺都没卖卷烟，祥福酒铺没有这个业务，他们也p> 没想着开展。p> 陶姜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p> “烟草多好卖啊，你们想想哪个个体户有本事拿到烟草供应？”p> 冯掌柜没好气的对众伙计说。p>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好一会儿，得出了个八字结论。p> 这八个字是：祥福酒铺，背后有人。p> “是不是以后祥福酒铺的生意会比咱们得更好？()”p> “那肯定啊，人家都卖上烟了，咱们也赶紧卖烟吧。”p> “总跟在别人后头，捡别人用过的点子，还没见哪个点子管用。”p> “要我说，就是心思不正，总想把别人搞倒闭，结果自家酒铺要倒闭了。”p> 冯掌柜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闲的你们，没活干了吧都，赶紧干活去。”p> ——p> 周日刚吃过早饭，家里就来了个客人，这人是秦家故交的女儿，吴阅仪。p> “大妈，我爸妈叫我来看看你，审墨的婚礼我在外地没赶上，顺便把给他的贺礼补上，审墨呢。”吴阅仪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语气格外亲热。p> “快坐下吧，他们在房间，审墨。”老太太朝西边房间喊了一声，“吴阅仪来了。”p> 四人才掀门帘出来，颜若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p> “大妈，这就是审墨的媳妇啊，当时我们一群朋友还在想审墨会娶什么样的媳妇，没想到他不考虑农村出身，非农业户口，有没有文凭，这些他都不在意，只看长得是否漂亮，找的媳妇还真漂亮。”p> 老太太慢斯条理地喝着茶，说：“颜若长得是俊俏，多谢夸奖。”p> 颜若在侧面椅子上坐下。p> 吴阅仪脸色一僵，她这是在夸奖颜若？p> 是因为她是领养的，老太太才是这个态度吗？领养的怎么了，比农村来的强的多！p> 感觉出宋如惠对她态度冷淡，吴阅仪找了很多话聊，不过就是说两家交情有多深，老太太有多疼她之类的，颜若回屋拿了
本书看，随便翻着书，秦审墨坐在她对面，跟她一样翻书，直到吴阅仪提到给他们的结婚贺礼。p> “审墨，我爸妈说要补上贺礼，我给你们绣了床单，你还记得那年我们恰好在颐和园看到很珍稀的并蒂莲，我就把它绣在床单上了。”p> 颜若把书合上，抬头看向竭力维持温婉端方形象的吴阅仪：？p> 吴阅仪是想提醒秦审墨睹物思人？p> 以后她跟秦审墨在这条床单上滚床单？膈应不膈应啊？p> 秦审墨看向颜若，声音里毫无语气：“不记得。”p> 吴阅仪现在不仅是脸色僵，连手脚都有点僵，她内心气急败坏，可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p> “你觉得这朵并蒂莲怎么样？就是按着我们当初见过的并蒂莲绣的。”吴阅仪特意把叠好只露出并蒂莲的床单拿到颜若面前。p> 颜若终于知道吴大小姐来干什么，肯定是来膈应她的。p> 她能说什么？她不了解吴阅仪跟秦家到底有多深的交情，p> 违心地说你绣的很好看，p> 这样说比较安全稳妥；还是实话说你的绣工实在一般；或者非常不给面子的说床单本来好好的，p> 你添朵花不是多此一举么。p> 她要不要为了讨老太太跟秦审墨的欢心说言不由衷的话？树立温柔贤惠的形象？p> 考虑过多种答案后()，p> 颜若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p> 说：“你就是白莲。”p> 吴阅仪一怔，这话是好话吗，把她比作花，那肯定是好话，但听颜若的语气不怎么样。p> 她略戒备地问：“此话怎讲？”p> 颜若语气跟平时并无两样，说：“那肯定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意思。”p> 吴阅仪此时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p> 秦审墨想笑，他也不知道颜若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颜若像是在怼吴阅仪，语气还挺可爱。p> 他给颜若端来一杯水，还伸长臂搭在她的肩膀，等颜若喝完水，又接过水杯放回桌上。p> 俩娃本来在门口玩儿，见法宝频频往大人这边看，甜宝迈着小腿往颜若身边跑，嘴里喊着：“舅妈，甜宝来保护你。”p> 她抱着颜若的腿往上爬，哧溜一下钻进颜若怀里，脸朝外稳当地坐着，警惕地看向吴阅仪。p> 直觉告诉她，来客对姨姨有敌意，她很不喜欢来客。p> 颜若抱住她，很欣慰，这小家伙都知道保护她了，真没白养。p> 宋如惠慢斯条理地说：“既然错过，贺礼就不用再补，床单不用送，日常铺的东西，想要绣花的话颜若自己会绣，你还是拿回去吧。”p> 吴阅仪绣的莲花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古代传承下来的很繁复精致的刺绣，只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最普及的刺绣，简单到看两眼就会，基本上是个女人都会，很多人绣门帘床单之类的，颜若当然也会。p> 颜若实在想不到老太太会这样说，一点面子都不给，反驳吴阅仪就是在维护她。p> 她对大老板的好感度增加一分。p> 吴阅仪唇角一直上扬，表情管理非常到位，让自己尽量展现出端庄雅致的大小姐形象，可是她觉得脸很酸很累，表情垮了下来，内心里有小人在尖叫，这些都是凭什么？p> 突然结婚不通知她不说，这一家人对颜若还那么好。p> 凭什么老太太对她不冷不热！p> 凭什么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颜若。p> 她连送个贺礼都不行？p> 明明以前她是秦家最受欢迎的客人，是最有可能成为秦家儿媳的人。p> 怎么这一切都让村里是毫无优势。p> 秦审墨从吴阅仪一进过几句话，他坐到颜若旁边，问甜宝：“我们出去玩吧。”p> 甜宝立刻扬起笑脸回应：“去公园。”p> 秦审墨已经想好去处，说：“去古观象台，离得近，你们俩也长点学问。”p> 法宝也依偎在颜若身边戒备地看向吴阅仪，听到舅舅的提议，连忙举小手示意他同意。p> 甜宝满脸懵，古观象台是啥地方，能跟舅舅舅妈一块逛公园有意p> 思吗。p> “那就出发，p> 妈▍()▍▍，p> 我们带娃出去了。”秦审墨淡声说。p> “去吧，p> 让他们俩多晒晒太阳。”老太太回答。p> 颜若往挎包里放了水壶，p> 递给秦审墨背上，俩娃手拉手，又分别拉着舅舅跟舅妈，四人速度极快，极有默契地出了门。p>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吴阅仪：“……”p> 秦审墨怎么娶了村姑之后一点教养都没有了，他懂不懂得待客之道，有客人在他竟然出去？p> 他肯定知道她是来看他的，一点面子都不给？p> 连个招呼都不跟他。p> 走到胡同里，颜若说：“人家姑娘特意跑来跟你叙旧，你看你一走她满脸失望
，你都不用跟她聊几句？”p> “她是。p> 颜若但笑不语。p> 秦审墨看她一眼，说：“你笑什么？”
颜若脸上笑意不变，说：“还不允许别人笑吗？”p> 颜若也是第一次来古观象台，觉得那些天文观测仪器很神奇，这时候没有别的游客，他们算是包了场。p> 秦审墨抱着法宝让他挨个看仪器的说明，颜若估计这小子看不懂，但他看得很认真。p> 可是甜宝只粗略瞄了几眼，就算打卡来过。p> 小丫头对高高的台阶更感兴趣，在台阶上爬上爬下，在陪她爬了两趟后，颜若放弃，跑到平台上找舅甥俩，她说：“还是外甥乖点，你去看着外甥女吧。”p> 两人换了娃，秦审墨吭哧吭哧陪着甜宝跑了七八趟台阶，饶是他体力不错，这样跑也受不了。他站在最高处扶着扶手平复呼吸，忍无可忍：“甜宝，我是带你来学习的，你能学点知识吗？”p> 甜宝压根就不理睬，往台阶下跑。p> 秦审墨在最高处喊：“甜宝慢点跑，可别摔了。”p> 在最低处，甜宝得意的声音传来：“舅舅你腿都溜细了吧，是不是跑不动了，你下来呀。”p> 秦审墨靠着墙壁，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他觉得娃有点难带。p> 一回头，颜若单臂搂着法宝，正似笑非笑地看他，秦审墨：“……”p> “我说我体力挺好的你信吗，颜若？”秦审墨觉得有必要找回尊严。p> 颜若微笑点头：“我信，是台阶太陡。”p> 秦审墨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她这是什么态度？明明是口不对心。p> 回到家，吴阅仪已经走了，俩娃精力好得很，依旧在院子里玩儿，秦审墨腿疼，坐在椅子里不想动。p> 老太太慢斯条理地对颜若说：“吴阅仪家跟秦家确实是世交，但双方没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吴阅仪父母都是干部，运动期间被下放，吴阅仪突遭变故，一时接受不了，动了轻生的念头，刚好我让审墨去他家看看，救下了她。p> 从此吴家就把审墨当救命恩人，夫妻俩在五七干校呆了三年回城后，两家来往更多一些。p> 你们俩结婚办酒席时，吴阅仪父母也来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p> 法宝跟甜宝到秦家后，吴阅仪给法宝找了人家，说是法宝过继给不能生养的夫妻会过得更好，我琢磨着，她估计想把俩娃都过继出去。其实，秦家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贸然干涉让人觉得多此一举，自此以后，我对她就没好印象。p> 之前没有跟你提过她，是没有必要，她说什么你都不用在意，毕竟只是外人。”p> 颜若知道老太太怕她多心才解释俩家人的关系，她回想起办酒席时，秦审墨叫人吴叔叔，不少人跟那对夫妻寒暄套近乎，原来他们就是吴阅仪的父母。p> 至于吴阅仪想把俩娃过继出去，不过就是想要嫁给秦审墨，但又不想养小孩，老太太肯定心知肚明她的想法，双方并没有谈婚论嫁，她这样做非常可笑。p> 她点头道：“我不在意。”p> 老太太细细瞧着颜若的表情，看她神态自若，确实没有将吴阅仪来访之事放在心上，觉得她很大度，言行举止合她心意，比自诩为大小姐的吴阅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p> 对吴阅仪一下，避免她误会。p> 他几次想要开口，但见颜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大概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觉得又不太好贸然提起，一直等到两人回到房间才说。p> “我跟吴阅仪不熟，跟她私下也没有什么来往。”p> 颜若笑道：“我知道啊，你们要是郎情妾意的话也轮不到我啊。()[(．)]のの”p> 秦审墨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她好像不太在乎，他伸出双臂扳过颜若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你好像不太在意？”p> 颜若只觉得他双手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到她肩上，眨着清澈盈透的双眸，开口：“为什么要在意？”p> 秦审墨：“……”p> 颜若倒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她说：“你们城里人，条件好的干部家庭，父母知书达理的，养出来的孩子还能不知礼义吗，就像徐翔父母把他养歪了一样，现在是八十年代，运动刚结束没几年，吴阅仪怎么就跟个大小姐似的。”p> 她看向秦审墨，对方听到她这样一番话，脸上任何波澜都没有，说明他压根就不在意吴阅仪。p> 秦审墨想了想说：“吴阅仪并不是她父母亲生的。”p>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干脆一股脑说给颜若听：“吴阅仪父母丢过一个小孩，刚出生就丢了，夫妻俩疯了一样找闺女，不幸的是，没找到，他们就领养了吴阅仪，他们一直把她当亲闺女养，吴阅仪比他们亲闺女大好几岁呢，熟悉的人都知道吴阅仪是领养的。”p> 作者有话要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