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乡野间的驿路之上,身背剑匣肩头趴着一只金蟾的小道士徐徐而行。山风轻柔的穿梭天地之间,拂过仙桃的道袍下摆。道路两旁的田埂上还有未消融的冰雪,虽说二月二已过人间还是春风料峭。
那一夜,仙桃在王宅出刀之后就因力竭晕倒。仙桃在失去意识前,依稀记得自己以生平刀意最为圆满的一刀。横斩向那只四尾天狐后,便不知结果如何了。等自己三天后在王启宅中客房内悠悠转醒,才从主簿等人口中得知,大战过后只有昏迷不醒的仙桃。而那只四尾天狐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好在听武岩说,自那夜过后王宅中就再也没有妖邪作祟。想必是仙桃全力一刀将那妖邪斩的神陨道消。
这妖妇的束神香,当真霸道。让仙桃在床上又躺了三天,体内灵气才流转正常。恢复如初的仙桃,临行当天。怀山县内热闹非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主薄与王启等人携全县百姓,夹道相送。武岩更是相送出县城三里之外才依依作别。
怀山县坊间对于仙桃与四尾天狐大战的缘由,流传出诸多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最为香艳的一版是说,那妖狐乃是城隍爷的姘头,只因城隍看上了王家千金。要将其娶回做个城隍夫人,妖狐心生妒忌。便每晚都去吸取王家千金的阳气。时间一长,两位美人互生情愫。一日二人正在那绣楼闺阁的暖床上,颠鸾倒凤对镜厮磨,好不快活之时。被前来幽会的城隍撞破好事,城隍爷这顶带色儿的帽子是不带也得带。一怒之下便与妖狐妇人大打出手。
正巧被路过的金蟾道人撞见,金蟾道人乃是山上得道的仙师。见不得这人间的污秽淫乱之事,一怒之下便以无上刀法,收了那狐媚妖妇。还将城隍爷家训了一顿,又用仙丹救了已经成人干的王家千金。
要不是这样,王员外能同意自己的千金与那个穷秀才的婚事。都是为了遮蔽家丑,掩人耳目。
已经离开怀山县的仙桃,也是多年以后才知道。自此之后,怀山县多了一道民俗。那就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无论官员平民,有钱没有钱。只要家中有闺女的,就都会在女儿闺房门外粘贴一张,身穿黑色道袍,肩头趴着金蟾。手捧仙桃,呲牙而笑的道士画像。在画像白纸的留白处,还会写有八个字:金蟾道人 百无禁忌。以求妖邪退避,家宅安宁。
金蟾道人坊间又名守闺仙。
此时仙桃,正蹲在十字路口旁。一手里拿着地图,一手挠头琢磨着远游路线。顺西北方这条驿路,则是途经南屏郡,由乱箭山下剑门关出南景国。此条线路虽然近,可不经南景国都城。想要为老猴子要债的话,就得等自己从天机国回程时在去。另一条路线路需要走西南,先到映月湖途经泗水,泗南两郡。可由南景国都城,在转北由断头岭镇山关离境。
仙桃哀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走那条路,都挺远得。都走了快一个月了,才到山南郡的边界。这得猴年马月能到天机国啊。”
正在此时,西南驿路上行来一队车马风尘仆仆。为首领队骑着一匹桃花马,马上一位少年,眉清目秀明眉皓齿。一身贴身墨红皮甲,手拿一柄红色连鞘长剑。端坐于马上,高束马尾得及腰长发随着马匹前行左右摆荡。阳光洒下,宛若谪仙骑马来。
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仙桃看着马上威风凛凛,朝气蓬勃得少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马上少年一手勒住缰绳,一手向后一招。一行车马缓缓停下,就与仙桃隔路而停。少年率先下马后,车队众人才缓缓离了队伍,在路旁三五人一堆聊天休息。少年则坐在路旁得一方青石上,与一位好似账房先生的老者低声交谈。
仙桃看了看坐在对面青石上的美少年,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就这么盘腿席地而坐,身穿乌漆嘛黑的道袍--夜鳞。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知道的自己是一位不拘小节的山上修士,不是知道自己就是山沟破道观里出来的游方道士。
仙桃有些自卑的挪了挪屁股,侧身对着对面的少年。继续低头看着地图,喃喃低语。
对面的少年,已然注意到对面席地而坐的仙桃。忍不住好奇,一双明眸不禁上下打量起对面的奇怪的小道士。当少年目光扫过仙桃肩上的金蟾,与背上的剑匣时,不由攥紧了手中长剑。目光从好奇,变为警觉。
一旁的老者察觉到少年的神情变化后,低声问道:“少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少年一样以低声回答道:“三爷爷,你看对面那道士。颇为古怪,这才刚进三月份,春寒料峭的他身上那蟾蜍就已苏醒。想必此人定是身怀异术,此地荒山野岭的不的不防。”
老者听闻后,缓缓点头微笑着说:“三爷爷,年纪轻轻比如此老成持重,江湖老练。咱们天威镖局可算是后继有人了。少爷放心,虽说剑门关外大军正在与常晟交战。可现下里南景国内还是歌舞升平,在加上咱们天威镖局与附近几个山上宗门颇有交往。想必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来劫镖。”
少年缓缓点头,缓缓开口道:“三爷爷,一会咱们快些赶路,天黑前一定要赶到映月湖观月山庄。”
老者点头称是,少年言语间双目始终不离对面的仙桃。仙桃突然转头呲牙大叫道:“小白脸,你看够了么。没见落魄的游方道士么。”
少年被仙桃说的脸色泛红,一时哑言不知所措。而一旁的老者则转身抱拳笑道:“小仙师,莫怪。我家少爷乃是被仙师风采所吸引,一时忘了礼数,老朽在此代为赔罪。还望小仙师莫怪。”
仙桃看了一眼抱拳赔礼的老者,转过头去并不答话。这老头说话太不实在,就我这样还有风采可言,骗鬼呢。小爷不与你计较罢了。
少年随后起身抱拳道:“是在下孟浪了,还请仙师不要怪罪。”
仙桃见对方正主都起身赔礼了,还一口一个仙师的叫着。自己再不有所回应就显得自己不够大气了,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迈步向少年走去。
少年见仙桃向自己走来,暗自攥紧手中长剑,如临大敌。但脸上却是笑意不减潇洒从容,而一旁老者则是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自然的站在少年与仙桃之间。
仙桃来到老者身前,打了个道门稽首开口道:“贫道,俗名莫不是,道号仙桃。见过二位善人。”
老者身后的少年,见仙桃不是要暴起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小道士原来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啊。哪有一上来就自曝身份姓名的。
老者见仙桃并无歹心反到赤诚便含笑回礼道:“在下郑三千,天威镖局供奉。身后这位便是少主,江浩月。途经此地,打扰小仙师休息。在下再次赔罪。”
江浩月随后又双手抱拳道:“天威镖局江浩月,见过仙桃仙师。”
仙桃双手抱拳随意的对着江浩月晃了晃,便要转身回到对面去蹲着。
郑三千开口叫住仙桃道:“小仙师,且先留步。在下这里有些酒水,仙师不妨一同坐下歇息歇息可好啊。”
已然转身的仙桃,扭回头来看了看郑三千,又看了看江浩月。便又转回身,走到近前席地而坐。郑三千喊来下人吩咐一声后,自己也是席地而坐。三人中只有江浩月,自己突兀的坐在青石上。
江浩月看了一眼两人,双颊又然红晕。急忙起身在坐下,这一次才是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