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楸再无话说。她是曾想过借力,但非是借越人感恩戴德许她赤诚之力,因她听过阿祖教训,人心难测,世人皆不可信。她要借的是世人互疑互杀之力。可事到如今,她亦迷茫不识前路。
蔚朔在她身上渴求子嗣之心如疯魔一般,她大约也猜得到他心意,就是想用子嗣将她困住。
这可怜可笑又可爱的人啊!妘楸已拿他毫无办法!扭头看向已没了声响的人,才知他竟伏在自己肩头睡去了。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眉眼,总是喜欢的罢,总有几分不舍罢,那就继续沉沦!
方垣守在琅华殿外,等到太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殿门再未敞开,甚者殿上灯火也未亮过。
最终,林枫的第二封急函递到越王手上已是翌日去往早朝的路上。
蔚朔自方垣手中接过信,拆开看了,是林枫亲笔,寥寥数语,直陈要害:“静姝已陷皇廷,王嗣吉凶难料,澄伴左右亦凶险万分,臣等叩请我王手谕,当调大军,陈兵柏谷关,以应不测。”
蔚朔看罢不由大惊——青鸾入宫了?以带孕之身!林枫想要陈兵柏谷关?这不是要谋反吗?!
形势演变如此迅疾!不合常理啊!他原还想着早朝之上与臣子们议一议该如何接回青鸾,如今看,只怕是尸骨都接不回了!还有澄儿,莫不是也要折损其中?!
蔚朔急乱之下不由折身向回,方垣惊问,“我王何意?卯时已过三刻,百官都已在朝堂恭候……”
“寡人另有要事,须得问问夫人!”蔚朔疾走,他忽然想到昨晚困意朦胧间似乎也听妘楸讲过“陈兵柏谷关以作威慑”之论。如此巧合,倒底是良策还是预谋?绝非良策!陈兵柏谷关即是围压皇境!围压皇境即是谋反!即是与天子对抗!与天下为敌!是置东越将士于万险之地!置东越子民于倾覆之境!何敢?!谁人敢献此“良策”?谁人敢作此“预谋”?总觉是入人圈套!
方垣急忙拦住越王,“王上留步!请恕微臣直言,我王所问之事若与林将军急报有关,那便是军机国政,合该问于朝堂、决于臣工,而非参问后宫妇人。还请我王慎思慎行!”
蔚朔闻言停下脚步,别做一番思量。若与朝臣商议该如何言说?说送去帝都的静姝公主实则怀有本王子嗣?而今折了天家颜面将有性命之忧,须发兵边关恐吓天子以期接回本王子嗣?
多少有点无耻罢!蔚朔想着不禁摇头,“臣卿不知其中干系,难做参谋!还是要问夫人……”
方垣再行阻拦,“敢问王上,楸夫人可以负社稷存亡、家国兴衰之责吗?我王有臣吏百人,宗室列席,何事不能参谋?非得遗楸夫人一个‘惑君干政、败坏朝纲’之名吗?”
蔚朔这才警醒,用兵之事,存亡之计,何敢惊扰妇人!昨天才说要护她周全,怎可遗她骂名!
于是,蔚朔只能硬着头皮将帝都危局并林枫的“陈兵柏谷关”之计明说于朝堂。满朝百官听过无不震惊。一惊青女竟怀有王嗣!这事从何说起?再惊帝都形势之变如此迅猛!莫不是落入谁家阴谋?更惊则是有人居然敢请旨陈兵关隘!这不就是造反吗?好好的日子都不过了?!
殿上哗然,众说纷纭。亲青门者多附议陈兵之说,主张接回静姝公主,这显然是又一次推青女谋后位的绝好机会;蔚室宗亲虽未附和陈兵之议,却很是同意接回静姝公主,毕竟她怀里揣的可是蔚族血脉,兴许就是国之储君,江山承继啊;而中立者则多在问责何以进献之女会怀有王嗣,何以陈兵边关会被视为良策,倘若未能震慑天子反引来四境攻伐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