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抬头看天,「因果」的勘误已经结束,因吴究而缺失的一环,在江蓓说出她的愿望之时彻底合拢。
「因果」具象的大网似已满足,魂树又自行为其让路,于是它便原路返回,经由“兽”字符文回到了混沌神界之中,回归到了“鸿蒙”。
但在它回去之前,阿泠分明看得清楚,那张大网上,还有着许多“漏洞”,那是无数个缺失的「因果」,又不知在何时再度弥散在世间天空,等待勘误。
这条天道并非阿泠所掌握,因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兽”字符文虽然散出了「因果」,但兽神本尊却从头到尾没回应他一句疑问。
“真会装死,跟我家那个不知跑哪儿去的死老头子一模一样。”刀鬼不屑骂道,兽神依旧没有回应。
阿泠今日打算离开青成山,他在这里待了有些时日,想着离去之前,去皇城看看阿璃,然后
然后就回归雁山,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在外修炼直至青成山周围自然灵蕴被一扫而空,阿泠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如今他灵蕴修为,足够生之玉内剩下那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百来号人重生。
只不过他回到青山宗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哭笑不得的事。
“我早就说过了,我当真不是你们想象的神灵我真的不是。”
他看着眼前被雕得煞是精致的石雕,石雕完完全全照着他的样子来刻,虽然他时常看自己按理说早就应当习惯,但那石像面前的香火却依旧让他十分别扭。
江蓓以为他不悦,立马解释道:“仙尊咳咳,您息怒,大伙儿都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会依照您的意思,绝不擅自声张出去。”
阿泠也懒得跟江蓓解释,后者明显是觉得这毕竟是兽神庇护之土,供奉“仙”神像明显有些不敬兽神,名义上万兽宗是有权力计较这事的,这事儿传开,绝对会引得甫来上下震惊——
在北桦也就算了,甫来民众都觉得,万尊兽主向“仙”展现了足够的善意,也许是因为在那场尘世望不见的神战中,“仙”神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于是兽神与祂分割了土地。
这则传言也让阿泠汗颜,虽然硬要计较,事实也和传言相差不大,但他真的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捧上“神座”。
眼见解释也没用,阿泠索性由他们去了,草草交代了江蓓两句便离开——反正他也留下了一块新刻的传音灵器,乃是一颗石子,以后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细说。
去往皇城路上阿泠也没放松,依旧是三魂轮流三班倒修炼,既没有急着御空赶路,也没有在一处过多停留。
只是沿途有些万兽宗灵修骂骂咧咧,这些人面上不敢说,眼见这周围竟然是一丝自然灵蕴都没给他们剩下,只敢在心里猜测,是不是宗里哪个“老东西”得了密令悄悄出城来了,沿途也没放过修炼的机会。
“让不让人活了,好歹留点啊”
“嘘,小声些,有人猜测,说是一直被关着的那位被尊主放出来了”
嘟囔的那名弟子立刻闭嘴,又忍不住和同伴悄声细念道:“是飞凰族的那位长老?”
“都叫你小声些了”
阿泠轻咳一声,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警惕的目光,识相地放下手中茶水,给路边茶摊的店主留下一块碎银后离去。
他本意就是来听听“墙角”,特意改换了面容想沿途悄悄听一下关于“仙”的传言,没想到自己这一路勤奋修炼也成了别人的谈资。
“飞凰族?赤姬她妈的?”
阿泠抽了抽嘴角,心说自己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骂人,也许是这几日经常和刘兄以传音灵器交谈、“耳濡目染”的结果。
说到赤姬,这孩子一直在魂树里睡着,她是没有肉身的远古兽族,天生自怀一丝源火,但实际上是刚出生的“幼崽”,若是阿泠没有使用源火的意愿,她就自己乖乖地在生之玉中睡着。
这小家伙什么也不懂,似是真的把阿泠当做了亲人,平常不放源火之时就在魂树上睡,以纯净灵蕴为食。
纯净灵蕴是何物?那是阿泠并未理解到的一条不完整天道,能够将所有灵蕴都转为一种蕴含无限生机的全新灵蕴,堪称真正的无上神威。
以这种东西为食,赤姬就算没有肉身,灵魂也在不断成长,溪城之后阿泠就发现了,这小家伙对源火的亲和越来越强,甚至放出来的源火已经能轻易牵引完整的天地五行源火——就看他本人舍不舍得用那么些灵蕴了。
不是阿泠不想给她一具肉身,他真的那般尝试过,只是远古兽族实在是非同寻常,阿泠仅仅是初作尝试,便发现起码要付出千年之多的灵蕴才能铸造一具飞凰身,实在是肉疼的很。
“等我把归雁村的事完成之后,再来管小家伙好了”
他心中有些愧疚,即使这里有面具的手笔,但说到底,赤姬的母亲当真是死在他的手上,灵魂彻底陨灭再也无苏生可能。
飞凰族族长,那位九阶大能大怒,孤身入万兽宗大殿求兽神使大人还他一族公道,却反被长孙柔关了禁闭。
关于阿泠杀死飞凰的传言最后也没能流传开,说来也巧,当时在场的龟长老结局阿泠心里清楚的很。
龟长老的遗留被他和长孙璃分了个干净,也得益于此,长孙璃也在万兽宗内闭关这些时日,准备冲击高阶,阿泠正是因为得知此事,才着急忙慌地赶往万兽宗。
他着急也不是因为长孙璃冲阶上有什么困难——毕竟他不说心里也清楚,阿璃身化碧玉巨兽,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也应当是和其世间绝顶的母亲一样,也是承袭远古血脉的兽族之一。
阿泠都能毫不费力地攀上七阶,长孙璃能有什么困难,他着急是因为,归雁村的事近在眼前,心里始终没个底,说不出的紧张,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希望见阿璃一面。
“我察觉到你来了,回来之前——你知道该带些什么来见我~”
长孙璃轻快的语气回荡在阿泠脑海,虽然见不到她本人,阿泠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哈腰,转头就钻进了外城菜市,采买好大一包食材,扛着口大铁锅就朝内城去。
他心说阿璃这话好像哪里不对,都自顾自走到内城里了,被巡逻的万兽宗弟子拦下盘查,这才回过神来,从怀中拿出神使令牌给他们看。
“参见神使。”
令牌不是神使本人,但足够代表身份,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冒充那位兽神使,见神使令牌如见其本人——阿泠改头换脸后这副尊容也是一样,落在巡逻弟子眼里,这陌生人即使扛着口大铁锅两手提溜两大袋蔬果肉类,再怪那也是神使亲信。
等阿泠走远后,他们才面面相觑,嘟囔道:“这人面生,倒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我也是远处瞧他心不在焉,扛着个大铁锅在这内城煞是可疑,但走近了也是这般感觉——你们见过那人没有?”
剩下几名巡城司的弟子连忙摇头,尽管那人看上去长相普通且面善,但在背后议论手持令牌的神使“亲信”总是不妥的。
路上所有行人都纷纷为这口铁锅让路,阿泠一直走到万兽宗辉煌无比的宗门口,扛着的那口锅却忽然哐啷啷地落地,本就引人注目,这下连守门的弟子都朝他看过来。
“那边那个嘿嘿傻笑的!此乃敬神之地,成何体统——赶紧把你那破锅捡起来,过来接受盘查!”
阿泠一边傻笑,一边点头走过去,看上去心情极好。
“你还笑?”
守门弟子满脸不悦,周围其他人都满脸虔诚,这人这是何等不敬神灵的行为?
“她说的是‘回来’,是‘回来’。”
阿泠一边傻笑一边出神道,回话回得牛头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