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太监出去传话,不多时,殿门撕开一道口子,透进来惨白的天光与零星飘雪。
汤昭、汤平姐弟恭敬进入金銮殿,二人显得极为拘谨,行礼见过女帝后。
小公爷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大“书”,口中道:
“启禀陛下,这几日,民间对浪十八的传言在京营军中疯传,军中将士对那位北地血刀遭遇深表同情,得知其入狱,大为愤慨。
故而,军中将军联名上书,恳请末将把‘万军书’呈送给陛下,恳求陛下开天恩,重审此案,以慰京营数万士卒心中不平气!”说话间,姐弟二人一人抓住厚厚的,折起来的绢布,朝两侧展开。
“哗啦啦——”
继而,一副数丈长,白色绢布为底,写满了墨色名字,夹杂红色手印的“请愿书”呈现于众目睽睽之下。
短暂寂静,整个金銮殿一片哗然。
完全不插手的李彦辅抬起眼皮,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龙椅上端坐的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复又闭上了眼睛,心中感叹:好手段。
这一出戏码,表面看上去是为重审此案提供一个由头,但真正用意是以此堵住某些人质疑朝廷对犯罪将领法外开恩的嘴。
毕竟法理不外人情。
也唯有军中联名请愿,才能让女帝名声不受损,甚至提振名声的前提下,将这针对曹国公的一手杀招打出。
换言之,这戏码不是给朝堂上诸公看的,而是给天下军民看的。
这一招,不只是顺理成章对曹茂下手,更是趁机俘获士卒对女帝的忠心。
“你们…你们…”曹茂如遭雷击,他虽在北方独揽大权,霸道惯了,行事多有出格,但不意味着他蠢。
这时候,他哪里还意识不到,这根本就是个局?
女帝是想用自己,换一个士卒心中好帝王的名声?
“曹国公,”女帝从龙椅上站起身,冰冷的视线投向他,瞬间令后者怒色冷却:
“如今非但民间,连军中亦有请愿,朕虽信任你,但为正视听,此案即刻交由三司会审,你可愿意?”
曹茂沉默片刻,咧了咧嘴,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臣,愿意!”
徐贞观满意颔首,俯瞰群臣:
“既如此,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
旁边太监扬起脖颈,高呼:
“退朝!”
朝会于一片诡谲气氛中结束,百官陆续离开,曹茂头也不回,走在最前头。
他没有浪费时间与袁立等人打嘴仗,而是脚步匆匆,朝皇城外奔。
等出了皇城门洞,立即掀开帘子,钻进马车,在车夫惊讶的目光中低吼:
“立即回府!立刻!马上!”
马车飞快行驶,迎着鹅毛大雪,在巍峨的皇城外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不多时,主仆返回国公府,曹茂急不可耐下车,便沉着脸,匆匆进宅。
“国公爷?您这是…”府内管事见他神色,不由大惊。
“叫克敌来见我!”
鬓角斑白,法令纹深重的曹国公面无表情道。
丢下这句话,甩开袖子,径直去了后堂,将迎接过来的妾室驱赶走。
曹茂进了屋子,恼火地将帽子摘下,丢在桌上,踩着积雪的靴子在昂贵的针织地毯上留下片片污渍也全不在意。
“义父,您找我?”曹克敌推开门,小心问道。
曹茂面沉似水,盯着这名义子,眼眸深邃如狼:
“陛下只怕要来真格的,你立即出去,带着我的腰牌,去请城中勋贵宗室来府上。”
他要反制!
身在京城,他手中无兵马,却依旧可以请动与自己结盟的那些勋贵宗室出手。
在庙堂上进行斡旋。
“什么?”曹克敌面色大变,面露恐惧,“这可如何是好?”
曹茂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慌什么慌?哼,陛下若真下定决心,这时候早派官差将为父抓起来了,但她没有这样做,而只是抓着翻案的由头,这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局面。
陛下没有疯,她不敢冒着丢掉拒北城的风险对我真下死手,但我也不能给他们牵着鼻子走,你立即去,不要废话。”
话音刚落。
突然,房间内的父子二人只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伴随着惊怒交加的吼声:
“你们要做什么?”
“这里是国公府!”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生出不妙预感。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