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南将他带到一旁,问道:“要去哪里?”
“本来想和你回藤原城将镖局重建了,但现在,”杨晋一面露失望之色,“我要去趟东海。”
“一个人去吗?”
杨晋一点头。
杨振南叹息一口,道,“我知道不应该骗你。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脾气,倘若我告诉你我要做一个魔教门派的掌舵人,你多半不肯帮我。是,我利用了你,但正邪向来是人来定义的,江湖上人言可畏,魔教人中不乏重情重义的好人,正教人里道德败坏者也不在少数,希望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能原谅我这个当……”
“爹”字他没有说出口来。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杨晋一抢道,“我只盼咱们早点回去藤原城。”
杨振南眼眶一热,双目饱含泪水,欣慰地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道:“我答应你。只要解决了云山门,我就陪你回去。”
杨晋一道:“其实你不找云山门,我从东海回来也要去找那张天赐。师父被他们害死,我要为师父,为剑宗报仇!”
“可是你早就不是剑宗弟子了。”
“不,我是。”
杨晋一望着自己爹,眼神坚毅道:“我走了,遇上难事就到恶人谷找十位恶人帮忙,等我从东海回来了,再来看你。”
杨振南用力捏捏他的肩膀,满脸的不舍之意,叹道:“你去吧!”
杨晋一躬身作揖,随即使出神御九天,倏地一下冲上了高空。
黑水湖以东七十里,万关城和乞夷城之间的主道处,毒宫张季及其师弟一众人从这里一掠而过,向着更西面的续魂峰急赶。
他们明白事不宜迟,必须趁毒宫那些老顽固们还没反应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赵穆阳被杀的消息传回去,再想夺权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行人专心赶路,未曾发觉自己的身后已经有人跟上来了。
杨晋一隐去全部气息,目光冷冷地盯着前面那拨人——他要找张季算账。
当年,自己同乌鸦往中州去的路上,此人给自己种下万毒蚀骨散,胁迫乌鸦为他们偷游罗刹的毒囊,后来毒囊拿到了,他们却将两人抛弃在丘陵中自生自灭,这是一仇;数月前,这家伙伙同左长戚和岑啸天,搅乱剑宗的后防,以致剑宗弟子和执事死伤惨重,这是第二仇。
单是前面一仇,他便可以直取对方性命,但眼下自己爹大权未稳,还需要这些人的支持,却不能这么早杀了他,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今日必须吃点苦头才行。
两方人远离主道之后,杨晋一绕远路来到这群人的身前,待得对方快到近前,使出了剑宗的化神谱。
张季发现眼前有一束暗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发觉有异,抬手将众人拦下。
眼前,那束红光落地后,逐渐生根发芽,以极快的速度在众人面前长成了一株通体铁红的参天大树。树干极粗,数人环抱,成百上千根分支张牙舞爪,形成冠幅极广的树冠;大树背后的远方,更有群山万座,如刀锋一般密密麻麻;山峰脚下,尽是红黄相间的火海,炙烤着天地,连空间都为之变形扭曲。
有人咽了口唾沫,问道:“师兄,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张季摇头不知,吩咐众人各持法宝,小心提防。
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从近处这棵红色巨树上传出,下一刻,树枝上生出一尊尊“人影”,他们或站或坐、或绑或吊,或被粗枝穿透胸膛挂在端头;或和大树形成一体,只露出一颗脑袋,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嘴里喃喃自语,嗡嗡嘤嘤,像是念咒,又像是在低语,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小畜生。”
张季等人听到这一句话,心中剧骇。
“是……是赵穆阳的声音?!”有人惊道。
“小畜生!”
这一次,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张季等人立即将法宝举起来,浑身都有些微微发抖。
那人忙又改口,道:“师兄,这是……是师父的声音!”
“我知道!”
张季不需要旁边人提醒自己,他手心攥起冷汗,目光急扫,却并未见着赵穆阳的影子。
“小畜生,我死得好惨。”
几人猛然发觉这声音是从他们头顶传来的,忙抬头一看,就见赵穆阳披头散发,满面黑气地飘在空中。
他没有双手,浑身衣衫湿漉漉地,眼眶里空无一物,如若两只黑洞,望着下面这些人,似是要将他们吸进这两个变成黑洞的眼里里去。
“鬼……鬼啊!”
有人当场跌坐在地,另有人连滚带爬,想要朝一旁逃走,但跑出没两步,面前忽然闪出另一个赵穆阳,这位“赵穆阳”和天上那尊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张口惨呼,发出凄厉的惨叫,继而用没了双手的臂膀,捣在了逃走这人的胸膛上。
“啊!”
那人惨叫一声,被打得倒飞回来,跌在张季他们脚下,登时昏死了过去。
张季还道此人已死,身边人个个噤若寒蝉,惧怕不已,暗想难道这是怨鬼回来复仇,大家又该如何应付是好?
“不要怕,他活着我们都能杀了他,我们大家再杀他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是吗?”
张季的话刚说完,他们身后就传来了赵穆阳的声音,一时头皮发麻,紫金龙凤炉向后急砸,身后的赵穆阳一拳打在紫金丹凤炉上,准确的说,是用他那双没了手的小臂打在了上面。
铛!
紫金龙凤炉立刻就被打得倒飞回去。
张季骇然,控制住丹炉,一束黑色的毒气化作毒鞭,拦腰抽向对方,那尊赵穆阳的身影一动不动,任由毒气缠住自己。
“死到临头了,还要反抗吗?”
赵穆阳那阴沉又无情的声音又从众人侧面传来。
几人一瞧,身旁果然站着赵穆阳的鬼影,有人被吓得跳起老高,嘴里哇呀一声惨叫,继而双目发直,浑身剧颤,口吐白沫,仅数息之后,便就死不瞑目,却是肝胆俱裂,被活活给吓死了。
张季着实是怕了,再看身后那尊赵穆阳的影子,竟没了对方的影子,暗叫不妙,道:“当真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