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王法森严。
马周又问程公颖:你二人乃是道门术士,进入张公幕府,所谋何事?
程公颖:因李氏极好巫蛊左道,我等入府,也是投其所好而已。若说谋反,全是张公与其假子公孙节所为,却是不干我二人之事。
马周:张公及其义子如何谋反,详细讲来。
程公颖:张亮在主理相州政务之时,其假子公孙节曾说谶语道:“弓长之主当别都。”相州是东魏及北齐旧都,弓长为张,故应其谶。张亮复说与我等,自此便有不臣之心。
马周便问张亮:张公,可有此事?
张亮大叫:冤枉!此谓何罪?
马周又问程公颖:你有何证据,说张公意欲谋反?
程公颖:当年是我劝说张亮,说当今陛下龙颜天纵,是乃真正天下之主,使其投之。在相州之时,其闻谶语,便问小人:“公当年所谓当今皇帝天纵龙颜,何如此应验如神哉?”继而又裸其臂道:“吾臂有龙鳞,欲举大事可乎?”小人因此知其怀有异志,不敢忤之,故顺其意,称其睡卧之时身具龙形,必能大贵。
张亮大怒道:此贼怕死,故诬陷于我。我乃佐命旧臣,岂能以虚言为谋反证据!
马周审问已毕,遂以双方口辞上奏。太宗以为案情重大,复召群臣议罪。
众臣想起当年张亮出京外任,侯君集为其饯行,只因酒后失言,张亮便密告侯君集谋反之事,因而不喜其为人,故多言张亮谋反当诛。
唯独将作监少匠李道裕说道:张亮亦只是空言而已,反形未具,罪不当死。
太宗怒道:张亮有假子五百人,当非空言,事实俱在。其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不必再议,命将张亮斩首于市,籍没其家;并诛程公颖、公孙常二人。
张亮既死,便为继刘文静、侯君集之后,第三个被杀大唐开国勋臣。
贞观二十年春,薛延陀多弥可汗率军南侵,唐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奋勇还击,大破薛延陀,虏获二千余人。
多弥可汗轻骑遁走,自此内部骚然不安,时发动乱。
唐太宗为震慑西突厥及薛延陀,巡幸并州。驾还京师之后,召卫国公李靖入于内宫,设酒相待,并于席间问道:我大唐以天下九州之广,亿万之众,屡困于蕞尔夷狄,是何故也?
李靖奏道:老臣已休致多年,陛下此问,皇叔道宗可解。
当时李道宗已迁升江夏王,正好在座,遂具陈去岁征东,在安市久攻不下之时,自己所献乘虚攻取平壤之言。
太宗怅然若失道:当时诸事纷杂,卿言匆匆,吾不忆也。
于是罢宴,天子便即得疾,将军国机务并委太子。
李世民患病期间,有次驾幸未央宫,前面仪仗已过,忽于草丛之中见到一人,横刀而立。太宗命人诘问,其人则答:臣见仪仗忽至,惧不敢出,遂伏于草中。
太宗顾谓太子:兹事若要细查,则不知有多少人失职当死,命此人自后门出宫去罢。
太子领命而为,其人再拜,感激涕零而去。
太宗又尝乘腰舆行于内宫,有三名侍卫粗手粗脚,佩刀皆碰到太宗御衣。
那三名侍卫大惧,脸上色变,跪倒请罪。太宗则道:此间并无御史谏官,我不怪罪你等,以后小心一些便是。
人谓人老多疑,太宗却是年老心善,宽容如此,果然千古明君,实非常人能及。
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苏文遣使来朝,并献二美女,太宗不受,复遣还之。
六月,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向唐进贡,并请赐婚。太宗许其求婚,但命其须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作为聘礼。
乙毗可汗惊道:恁贵财礼?娶不起!
于是作罢。
薛延陀多弥可汗暴虐无道,诛杀大臣,国内人不自安。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进攻薛延陀,大败多弥。
唐太宗闻报,也趁机派执失思力、契苾何力、张俭等人出兵,分头攻打薛延陀。李道宗被任命为瀚海道安抚大使,与数路唐军一起前往讨伐。
太宗又命校尉宇文法到乌罗护、靺鞨巡抚,中途遭遇薛延陀阿波设部军。宇文法率靺鞨大败阿波设,薛延陀诸部落由此混乱。
多弥可汗见势不妙,逃到阿史德时健部,却被回纥兵围攻杀死。
薛延陀部众拥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称伊特勿失可汗,并向唐帝上书请和,要求驻留郁督军山(今蒙古杭爱山东支)北麓。唐太宗同意,派李世积、崔敦礼前往安抚。
李世积率军进入其境,发现薛延陀并非真心归附,而是暗中图谋不轨。于是联合李道宗,在郁督军山北痛击薛延陀,斩首五千余级,俘其男女三万余人。
李道宗渡过沙漠二百余里,追击薛延陀,与数万余众激战,斩首千余级,并擒咄摩支以归,带回京城献俘。
太宗封咄摩支为右武卫大将军,薛延陀就此灭亡。
当年八月,李道宗率唐兵再击薛延陀,大败阿波达官数万军队,歼敌千余人,就而扫除其余部。遂与薛万彻招谕敕勒诸部,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贡。
唐太宗到达灵州,敕勒诸部首领拜谒,奉太宗为天可汗。薛延陀既灭,太宗乃诏命在漠北设立安北都护府,在漠南设立单于都护府。
居于漠北之契苾、回纥等部,因薛延陀灭亡无所依附,也都相继归附唐朝。
于是唐太宗复命在漠北设置十三州,以归附各族酋长为都督、刺史,又置燕然都护府,以管理以上所置边州。
至贞观二十二年,安北、单于、燕然都护府既立,由此大唐进入鼎盛,疆域南至罗伏州(今越南河静)、北括玄阙州(后改名余吾州,今安加拉河地区)、西及安息州(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东临哥勿州(今吉林通化),幅员辽阔,远迈隋朝。
镜头转换,按下西域,复说辽东。
自唐太宗自辽东撤军,海军一路亦无果而还,高丽权臣盖苏文便谓唐朝无甚可怕,更加傲慢,不礼待唐使,常窥探边境,并不断侵扰新罗。
唐太宗屡接新罗王告急国书,遂下令停止接受高丽朝贡,更议征讨之策。
萧瑀自被降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心中甚是不服。因嫉妒房玄龄位在己上,便献谄言于天子: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其情,但未反而已。
太宗道: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谓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
萧瑀不能自安,又欲试探天子对自己态度,因此上书自请致仕出家。
李世民览奏,亲笔答复:朕亦知公素常雅好沙门,今不违公意,即准所请。
萧瑀弄巧成拙,便即进退维谷。于是只得厚起脸皮,又上一本:臣适思之,明君在位,臣不能出家。以免天下物议,说臣对朝廷不满,或使陛下名声受损也。
太宗览奏,哭笑不得,于是丢过一边,不去管他。自此而后,萧瑀便对同僚群臣发言反覆不定,又常称足疾不朝,或已至朝堂,而不入见天子。
贞观二十年冬十月,太宗下诏,数说萧瑀之罪,将其贬出京师,使为商州刺史,仍除其封邑,以为惩戒。房玄龄与萧瑀向来不和,也使其归第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