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期的这番暴论歪理算是彻底的刷新了吴牲的认知,在此之前吴牲只是认为大明朝的官员无官不贪,但是认为他们多多少少有一点良知。
可当听到李应期这番话后吴牲身上都在发冷,他是真没想到人性可以阴暗到这个程度,这与他从小读的圣贤书中的大道理完全不一样。
李应期见到吴牲这个震惊的表情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当初的李应期又何尝不是如今的吴牲呢?!
可官当的久了这人性也就逐渐的丧失了,此时李应期满脑子的就是权力和利益,至于百姓那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数字而已。
李应期看向吴牲叹了口气说道:“愚兄知道鹿友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你肯定在想愚兄为何如此冷血无情!”
“可我告诉你,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我改变不了什么!那些贱民的命不值得救!救了这帮贱民就救不了我大明朝!”
“陕西的灾情别说这区区十几万两银子了,就算是一百万两银子未必能够赈济的了!可为什么朝廷让你带着这十几万两银子来赈灾呢?!”
“说到底朝廷是知道这个情况的,用意就是想让你吴牲以赈灾的名义将这笔款子用做军饷!”
“这样一来既能保全朝廷的脸面,也能让将士领到军饷杀贼!”
“只要这贼被平了,那这陕西哪里还有灾民?!这灾民到最后不都做了贼?!”
吴牲听到李应期这番话已经被他说的动摇了起来,居然开始思索起朝廷派他赈灾的真正用意。这吴牲也算过账,他带来的十几万两款子确实是杯水车薪,可朝廷明知道陕西的灾情严重还只是拨这么点款子是否真如李应期所说的那样?!
李应期见吴牲开始动摇了于是趁热打铁的说道:“鹿友兄,这为朝廷办事功罪自然难以论说,保住了老百姓就保不了朝廷,保住了朝廷就别想保住老百姓!”
“鹿友兄要知道咱们可是当着朝廷的官,当着皇上的官,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咱们首先想的是为皇上考虑为朝廷考虑,而不是去为那帮贱民说话!”
“这一点还请鹿友兄多想一想,是该救民还是保国!”
话说到这里李应期已经将大明朝的运行规则给说透了,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谈,大明朝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压迫老百姓的基础之上。
这种话在外面肯定是不能乱说的,如今在密室之中李应期才敢和吴牲说上两句,同时这也表明李应期是把吴牲当自己人看的。
这个时候的吴牲内心深处已经决定将这笔款子交给洪承畴了,可吴牲还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因为到时候肯定他要背骂名的,但好处却没有捞着。
对此李应期和洪承畴两人早就已经想到了,知道这事必须的给吴牲一点好处,要不然仅凭着那几百两的超规格接待是不可能的。
“鹿友兄,愚兄自崇祯元年巡按陕西至今已经快三年了,按照朝廷制度这官也就是三年一任,愚兄调任之后这巡按一职总得有人来接替啊!”
吴牲一听李应期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虽然一省巡按御史和他这个监察御史都是七品官,但含权量却不可同日而语。
巡按御史按照权力排位的话在一省大员中仅次于总督、巡抚、布政使、按擦使,一般干上个几任巡按之后下放到行政系统最低也是个按擦使,有的会钻营的直接干巡抚也是有的。
所以在权力的诱惑面前吴牲已经彻底沦陷了,不过吴牲还是沉住了气。
“均饶兄(李应期字),巡按之职朝廷自有考量,不是愚弟可以置喙的。”
李应期听到吴牲这话就知道他已经上钩了,于是李应期便又说道:“这陕西巡按一职需要一个熟悉陕西事务的人来干,我看鹿友兄就很适合做这个陕西巡按。”
“到时候愚兄任期满后必会与洪中丞联名上书举荐鹿友兄,愚兄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洪中丞那就没这么好办了!”
说到这里李应期呵呵一笑看了吴牲一眼不再说话,此时的吴牲已经完全被权力遮住双眼,眼中已经完全没有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只有那陕西巡按一职的乌纱帽。
于是吴牲当场表态道:“均饶兄!请转告洪中丞!下官带来的赈灾款尽数可充作军饷!”
听到这话李应期打趣道:“那鹿友兄就不担心那些饥民没了赈灾款饿死吗?!”
一听李应期这话吴牲正色说道:“太祖爷《大诰》有云,纵然所供不足,或遇雨水愆期,虫蝗并作,并淫雨涝而不收,饥馑并臻,间( jiàn)有缺食而死者,终非兵刃之死。设使被兵所逼,仓惶投崖,趋火赴渊而殁,观其窘于衣食而死者,岂不优游自尽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