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您在外面等着我呢吗?”
看着自己进来了的魏国强,魏谓气恼地道。
“不好意思,我知道,应该让你和安迪先谈清楚。”
眼睛一直看着安迪,魏国强继续说道:
“但是我找了这么多年,实在等不及要见她。”
说完,魏国强走到安迪的跟前,看着她说道:
“安迪,我是魏国强,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对不起,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安迪眼眶泛红,眼睛里泛着泪光,说完便要离开办公室。一旁的魏谓赶紧拦下她,劝道:
“安迪,你先听……”
不等魏谓说完,安迪一把推开他,继续向办公室外走去。这时,魏国强在她身后开口道:
“我是上山下乡去的黛山,你的外祖父家是当地的地主,姓何,那个时候,男的娶不上妻,女的嫁不出去,你外祖父只好找一个精神上有点不正常的外乡逃荒的女子为妻,生下了你母亲,你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美人,我因为家庭成份问题上山下乡到了黛山,我以为扎根农村就不会再回去了,于是,就和你的母亲恋爱了。
后来,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考取了上海的大学,你母亲鼓励我继续读书,我就孤身一人去了上海。”
听魏国强说到这里,安迪忍不住转身看向他质问道:
“那后来呢,为什么抛弃我妈?”
“安迪,你妈妈……”
看着安迪,魏国强悲伤道:
“你妈妈她有遗传性的精神病,她爱撕墙上的红纸,有的做成花,戴在头上,有些呢,她涂上水,抹到脸上,你能被养活,是个奇迹。”
听魏国强说完,安迪悲伤地问道:
“我妈为什么会犯病?”
看着安迪,魏国强回忆道:
“有一天,她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我当时正好在读大四,马上就可以毕业了,接到这个消息,我立刻赶回了黛山,照顾你的母亲,她高烧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就是不断反复地低烧,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我只好放弃了学业,带着你妈妈四处求医,我们是真的希望她能被治好,可是……”
听到这里,安迪忍不住情绪崩溃地道:
“当初你要是不走,她可能根本就不会这么疯。”
“安迪。”
看着安迪,魏国强声音平静地道:
“也许你会说,我懦弱,我自私,但是天天去面对一个疯女人,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因为你没有见到过你妈妈发疯的时候,那个时候,国家大力推行改革开放,内地有很多人都放弃了原有的工作,下海经商,我为了逃避眼前的一切,毅然决然地去了海南。”
“你走了就没再回来?”
看着魏国强,安迪质问道,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想要回去一趟不容易。”
稍微停顿了一下,魏国强接着道:
“再说,我也不想去面对你妈妈。”
“那小明呢?我弟弟小明又是怎么回事?”
安迪忍不住问道。
“小明,小明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漂亮的疯女人,每天在那样的环境里,她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想到,有的时候,我们总会把农村想象得很美好,尤其是在过去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并不意味着善良,恰恰相反,那个时候,算了,不说了,我想你也应该能明白。”
安迪当然能明白,一个漂亮的疯女人,在那个时候的黛山,她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简直是不言而喻,一想到自己妈妈曾经遭遇到的苦难和屈辱,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时,魏国强继续说道:
“就在你妈妈生下小明的当天晚上,就去世了,从此,你也被送进了福利院,安迪,我走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母亲已经怀了你,后来,我知道你的存在,我很内疚,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想弥补你,我还没问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你不必关心我,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
安迪道。
看着她,魏国强轻声道:
“安迪,过去的很多事情,真是一言难尽,比如我当时的出走,还比如,你外公三十年来,一直跟我生活着。”
听到魏国强这么说,安迪忍不住道:
“作孽的人生,就是丑恶一个接着一个,你们不如意的生活我不想听,我也不想有你这样一个,爸爸,你走吧,别再出现了,你要再出现,我随时可能发疯给你看。”
“孩子,我不奢望你的理解和宽恕,我也不会横加干涉你的生活,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有原因的,我和你外公也是有不得已之处。”
“有什么不得已能够让一个人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要?别再解释了,你走吧,你走啊,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安迪,你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边的生活了解得很少,我这儿呢,给你带来两本比你年龄还大的书,《回家》,还有《孽债》,孩子,你读读它,可能会对我们多一些理解。”
看着魏国强递过来的两本书,安迪一下把它们打掉在地上,她发疯似的大声吼道: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没看到我一直在忍吗?啊——”
看着突然发疯,乱扔乱砸东西的安迪,魏国强和魏谓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魏国强,他仿佛在安迪的身上看见了她妈妈当初发疯的影子,一样那么疯,一样那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