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人身后,同样控着马并不上前的假李冷冷一笑,只是对那个刘知俊不屑一顾。
这种贪图美色的货色,成就也只有那样子了,李茂贞废了老远亲自入梁去接应此人和其麾下的千余残兵,也不知图的是个什么东西。
且还有一点,也格外让假李心生冷意。
这个狗日的李茂贞,半点为人臣子的样子都没有,昔日大帅让李茂贞辅佐他,这厮倒好,披上一件岐王的皮,就拽的二五八万,目中无人,除了平时在修炼功法时指导他一二,半点歧国事务都不让他掺和。
装什么玩意?
假李冷笑,他可不是傻子那么好糊弄。
李茂贞甫一回到歧国,自然是先取信于女帝,但在岐王大位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渡到他手中后,李茂贞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囚禁女帝,掌控幻音坊,而后观察、栽培真正能为他李茂贞所用的臣子。
现在的歧国,到底还是女帝掌控的权力更多,李茂贞一走就是十四年,他当年那批心腹死的死老的老,剩下的尽为女帝这些年所提拔的人,朝堂政务、沙场布局,只有女帝一人明了,寒门政客、将门虎将,利益早就与她牵连为一体,短时间内,恐怕也只有她才明白去如何维护、笼络这条利益线。
当下之时,就算女帝坦白她的身份,朝野上下支持她的文武依然能有大半。
虽然都是岐王,甚至看起来模样都大差不差,但换了个人,无异于换了个天,现在的歧国朝堂,不论是君还是臣,都是最契合的,换个人,还需要重新花心思去揣摩这位‘新人’,十多年的心血一朝尽废,何苦来哉?
老岐王的班底,早就在大浪淘沙中烟消云散了,能在现在歧国朝堂上站稳脚跟的,不说忠心与否,起码都是女帝看得上眼的老臣子,换岐王?恐怕他们都不会答应。
换句话说,李茂贞现在,不过只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狐狸罢了,对于朝堂上的政务,能比他假李多明了几分?
若不然,李茂贞也不会半个月都没有召开朝会,不是在案牍里啃文书,就是四处走访,还不是为了多多熟悉这个陌生的歧国?
所以说,这李茂贞,有什么资格在他假李跟前装模作样?甚至把他这个袁天罡亲口在李茂贞跟前挑明的大唐皇子当作跟班对待,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假李气归气,怒归怒,真忍不了也只是言语阴阳两句,不敢有具体的动作。
因为还是那句话,他不傻。
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他是最清楚李茂贞实力的人,弄死一个中天位,那就是吐口唾沫那么简单,莫说是那江湖最顶尖的大天位了,假李甚至怀疑,李茂贞是不是能和袁天罡比划一二……
他虽然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不妨碍对李茂贞客客气气,起码按照袁天罡的布局,似乎是打算让李茂贞助他更换龙血,成为那从龙之臣?
哼,只等来日。
假李心下冷笑不已,面无表情的驾马在后面。但体内运转天罡诀,却是比平常愈加娴熟,已经可以达到无时无刻都在修炼的程度。
不知不觉间,在李茂贞的指点下,他已经触及到了中天位的门槛,跨入中天位,不过水到渠成而已。
……
梵音天和广目天的交手很快有了结果,终究是梵音天更甚一筹,但想擒下一心想走的广目天,却已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了内伤,在李茂贞身前表现的我见犹怜。
至于广目天,只是冷着脸被锁在远处,看也不看那所谓的岐王,女帝的亲生兄长,咬死也不说此行的目的。
“岐王有家事处置,某家就先行告退了。”刘知俊很识相,不过在走之前,还是瞥了两眼梵音天的胸脯,方才离去。
“这个刘知俊,真是放肆!”假李打马上前,冷笑道:“你就容他这般目无尊上?”
“蠢货。”李茂贞懒得理会广目天,直接让梵音天将其人擒进马车带回凤翔,更是懒得理会假李,直接打马便走。
但想了想,他还是出声道:“刘知俊此人是个聪明人,贪图美色不是桀骜,反倒是对本王示好,表明其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论其到底是不是作态,起码心思是有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会给本王一个把柄捏着的。”
假李有些狐疑,但李茂贞愿意给他解释这些,他却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只能听着便是。
一行人坦然过武功县回凤翔,那武功县城的镇将,竟是全然不敢拦阻,而后在半日后,转换歧国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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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簌簌,有人挑着灯笼缓缓走进幻音坊,在那片不得岐王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的亭台水榭间,轻易入内。
仍然着一袭白衣的女帝凭灯作画,不徐不缓。
那提着灯笼的女人站在门后,小心出声:“广目天已被奴婢带回,已顺利让那位信任,您且安心……”
门内并不回话,那提着灯笼的女人便继续自顾自的小声道:“如您所料,那位确实是亲自去迎了刘知俊,授其检校太傅,中书令。但因为各镇没有空缺,那位不好随意卸某一镇节帅的位子,只给了虚名,承诺刘知俊打下哪块地,就给其哪块地的节度使。”
“奴婢尚未知晓您的内力为何会被封禁,但奴婢一定会继续仔细打探,还请您再等等……”
须臾,门外那女人高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堂皇离去,半点不掩嚣张姿态。
女帝独自一人在阁楼里,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沉吟片刻,看向窗外。
漫天大雪,纷纷扰扰,淹没满城灯火。
她拾起一壶酒,自酌自饮,将下巴搁在桌上,思绪混乱不一。
下意识间,她偏头看着那挂在墙上的‘兖州李九送岐王图’。
明明已经看了多次,她却依然认为那负手立在亭内的背影,迎着日光而立,温润、和煦,但又英姿勃发。
再看其身旁的那一人影。
女帝便笑了笑。
刹那间,仿若夜色骤明。
但没人欣赏这一美景,她自己也无意欣赏。
她现在只是发愁。
如果是他给她出主意,最终走向是不是会更完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