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皇上，皇上，救命啊，疼，疼啊，皇上救救我啊~~~~~”

一阵一阵的哀嚎声从产房里面传出来，听得坐在外间房内的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唉！”坐在首位的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旁边站着的一位嬷嬷立刻端上一杯参茶，送到太后手边，劝解道：“太后别担心，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皇贵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先喝杯茶顺顺口，别跟着她折腾，把自个身子再熬病了。”

“不喝”太后摆摆手，转头又问道：“黄太医来了么？”

“不止是黄太医，陈太医，李太医，王太医，萧太医，陈太医都在里面候着呢。”太后左侧坐着的皇后站起身答道：“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叫过来了，在里面陪着妹妹呢。”

“刘婆子呢？当年就是她给皇上接生的，她也来了么？”太后又问道。

“也在里面呢。”嬷嬷又接口说：“她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这次是带着她女儿一起来的，她女儿比她还厉害，接生过上百个妇人呢，这次一起都带进宫来，在里面陪着皇贵妃呢。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五六个接生婆在，太后您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偏偏又是这么艰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唉！这都四、五个时辰了，还没生出来。你，你再进去问问，看看什么情况了。”最后这句话是对着边上站着捧茶的一个小宫女说的。

“是。”这小宫女慌忙答应着，放下茶杯，转身向后面跑去。

太后这时候抬头看了看下面坐着的这些后宫妃嫔么，眼神前后扫了两圈，开口问道：“素嫔呢？她在哪？去个人把她叫过来。”

“是。”站在殿尾的一个小宫女答应着正要出去，就被皇后叫住了。

“太后。”皇后上前一步回禀道：“素嫔这几日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几天没出宫了，原本听说今日贵妃妹妹要临盆，打算过来盯着，可是早上又吃坏了东西，整个人都虚脱下去，一天没下床，刚刚还遣着小丫头来打听着，说是这边有用得上她的，就派人去叫她。我问那个过来的小丫头，她们主子怎么样，说是身体不大好，刚刚还吐了，这会才眯了一下，委实是爬不起来床的。”

“唉，也是个不中用的。”太后叹了一口气，就见之前派出去那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小脸煞白直直撞了进来，看到太后在上面坐着，才惊觉自己冒失了，猛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扑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哭。

“可是贵妃出事了？你哭什么哭，赶紧回禀。”站在太后身边的嬷嬷厉声喝问，周边坐着的妃嫔也都转头看过来，那个小宫女越发吓得说不出话，呜呜地哭个不停。

“住嘴！别哭了，快说，快说，贵妃到底怎么了？”这个嬷嬷有点急，一边厉声呵斥她，一边走上前几步，就要去扯她的嘴。

小宫女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带着哭音说道：“刘婆子说贵妃，贵妃胎位不正，胎儿怕是，怕是保不住，想请太后拿个主意，万一，万一有什么意外，是要保大还是，还是保、保小？”

“啊？”太后听了这话慌张中一挥手臂，把身旁桌案上的几个茶碗全部扫落地上，叮叮当当一阵瓷器碎裂声音，惊的在座的这些后宫妃嫔们全都站起了身，一个个低头不语，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皇上呢，请皇上过来。”太后一叠声地说。

“回禀太后，皇上还未下朝。”皇后在一旁说道。

“还没下朝？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厉声问道。

“太后，您先息怒，听说今儿有外国使臣到访，皇上在祈誉殿那边设宴款待外国使臣。他原是知道贵妃妹妹这两日就要生产，也嘱咐过臣妾，若是有什么意外，可着个小太监去回禀他，您看，现在要不要叫个机灵的小太监去祈誉殿那边探听探听，倘或见皇上得空，就趁机回禀一句？”皇后一边扶着太后坐下，一边叙叙的说着。

“先不要。”听了皇后这几句话，太后皱着眉头把正要出去的小太监给拦了下来，沉吟了一下，先低头看着地上吓得抖成一团的那个小宫女说：“你先回去，跟黄太医还有刘婆子讲，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保贵妃母子平安，大的小的我都要，倘若贵妃和哀家的皇孙出了什么事情，我把他们这些人都杀了，给贵妃陪葬。”

“是，是，是。”小宫女哆嗦着答应了，转身爬起来就要往外跑，一时跑得急了，踩住裙角，险险跌倒，恰好被旁边站着的暒嫔伸手扶了一下，她顾不上行礼，一阵风似的跑回了暖房。

太后沉吟一会又开口说道：“再叫个小宫女去灵枢宫看看素嫔现在怎么样了，倘或身子好些了，能挣扎着起来，传哀家口谕，就请她过来这边看看。”

“是。”站在屋角的一个小宫女答应着走了出去。

太后又回头去找那个嬷嬷，开口吩咐说：“你着个小太监去祈誉殿那边探听探听，看看是哪个小国遣使臣来朝，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见嬷嬷答应了，太后又吩咐一句：“再觑着皇上得空，把贵妃这里的情况悄声地说一句，跟皇上拿个主意。”

“知道了。”嬷嬷答应着退出屋子，心里寻思着，这事恐难派人，不如自己跑一趟，到了祈誉殿那边，再寻个机灵的小太监才是，一边暗自盘算着，一边往祈誉殿那边去了。

太后看了看屋子里站着的各宫妃嫔，轻轻摆手说道：“你们也坐下吧。”

红墙亮瓦，深巷连廊，今日的皇宫里格外寂静。皇上在前朝设宴款待外国使臣，贵妃娘娘在后宫暖房生子，但凡宫内有个星点儿名分的主子，都跟着太后守在暖房那边，就是平时略显热闹的后花园，现在也是半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可偏偏在静寂的草径上，一个小宫女穿花扶柳跑得飞快，一边跑着一边不停左右看着，生怕周围有人跟过来。就见她转过一个月亮门，径直奔着灵枢宫后墙这边过来，还特意停在宫外的官道上向远处望了望，然后一闪身，直接冲到宫内，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刚想伸手拦一下，待得看清她的样貌，立时退后身子，这时候从大门边的耳房里转出来另一个小宫女立刻凑了过去，两个人低着头说了几句话，后面出来的这个小宫女脸色一寒，顾不上多说什么，身子一转，脚步不停地直奔素嫔的卧房跑了过去。

此时的灵枢宫内，可算得上是冰火两重天，门口摆着一盆烧得正旺的柴火架，一阵一阵热气从盆里冒出来，蒸得屋子内的几个小丫头满头是汗。

而靠近床边则摆着满满两大捅冰块，泛着丝丝凉意。床榻之上，素嫔半侧着身子，后面用背靠倚住后背，面前是一个宽宽的小托盘，上面放着一本半开的书籍，旁边则是一盘切好的瓜果。

就听素嫔懒懒的声音响起来：“把那冰桶再移得近些，这个时月在屋子里生碳实在没法待。”

一个小丫头答应着，把冰桶又往床榻这边推了推，然后拿着夹子捡起两小块冰块轻轻拈在素嫔面前的碟子上，“小姐，您真的不打算过去看看贵妃么？万一那边出点意外怎么办？”

“那我就更不能过去了。”素嫔放下手里的医书，伸手拿起那个冰块握了握，又放下，再叉起一块瓜肉放在嘴里悠悠的咬着，满溢清甜的瓜汁充盈在唇齿之间。这个时候另一个小宫女倒了一杯清茶送了上来，素嫔拿起轻轻抿了一口又说道：“皇上登基不足一年，贵妃便独孕生子，放眼整个后宫，谁有这份殊荣和运气啊。她若顺顺当当生下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再有些操心的人，不想这皇长子的位置旁落，倘若我过去了，岂不添乱，平白坏人好事，被人记恨何必呢。”

“小姐，难道皇后，真能……”小宫女站在素嫔身侧，一边给她微微打着扇子，一边小声问着。

“那是人家的事，我们别跟着搅在里面才好，我这个身份，过去那边，伸不伸手都是麻烦。那边豆子炖的怎么样了？”素嫔止住这个话头，又抬头去问门口那里的一个小宫女。

“回小姐，都炖好了，现在正在火上温着呢。”小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又往火盆里添了两块柴火，屋子里的药香气顿时重了好多。

素嫔点点头，又打算低头看手中的医书，就听站在身旁的小宫女又担忧地说道：“小姐，你不会真要把这个吃了吧，那么多，您这身子能受得住么？”

“唉！”素嫔长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个，就得看这个小皇子的运道了。倘若他顺利降生，母子平安富贵，到时候太后和皇上一高兴，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病人，自然不会着人过来望我，我也算是躲过一劫；不过要是小皇子运道不好，没顺利活下来，那多半我就得跟着做戏做全套，真真正正的病一回了，不然凭着皇上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多半要把贵妃母子这点气，发到我身上不可，不找我点麻烦怎能出他那口气。不过啊——”素嫔说着又往窗外望了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贵妃还没生出来么？这多半，不是好兆头啊。”

“已经申时三刻了，甘叶还没回来。”门口的小宫女答道。

“小姐怎知道贵妃一定会生皇子？就不能是个皇女么？”站在床边的小丫头茯苓好奇地问着，她是素嫔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说话一向没点顾及，素嫔也乐的把她当成自己人。

“贵妃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得皇上独宠一年，势必是奔着皇长子去的，难道会为她人做嫁衣裳？孕前求子也非难事，我也做得到，更别提李太傅了，为了求个皇长孙，不定下多大力气去外面找方子呢。只是，到底心急了一些，难免不保啊。”素嫔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