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参加了一些活动。”林朝阳回了他一句,又说道:“天儿怪冷的,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咱们进屋聊吧。”众人一窝蜂的进了正房,要不是家里地方大,都搁不下这么些人。
放好了行李之后,林朝阳这才跟众人聊了起来,大家都对他在法国的经历充满了好奇。“食宿都是出版社安排的”
“领奖在巴黎二区的图昂餐厅,那里同一天还有龚古尔文学奖的颁奖
“认识的作家啊?颁奖那天有翁贝托·埃科,后来我去参加聚会碰见了杜拉斯在林朝阳讲述他在巴黎的经历时,屋里几十号人鸦雀无声,安静又入迷的聆听着。作为作家,在场绝大多数人对法国或者说巴黎都是有一定情结的。
雨果、大仲马、小仲马、巴尔扎克、福楼拜、纪德数不清的法国文豪们如同闪耀在天上的星星。任何一个有志于文学的青年,都不可能没读过这些人的作品。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文豪们的存在,也让法国和巴黎在中国的作家中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影响力。
文豪们早已作古,林朝阳肯定没机会接触了,众人问他在法国见了哪些作家,他只能挑几个见过的、当代较为知名的说出来。
即便如此,也足够众人惊叹的了。“朝阳这回真是去着了!”
郑万龙的语气充满艳羡,恨不得取而代之。
李拓说道:“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朝阳去着了?朝阳现在那也是勒诺多文学奖得主,以后得叫国际知名作家了,不比杜拉斯他们差。”
“就是就是,你这厮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众人齐齐声讨郑万龙,他连忙低头认错。
“失误失误!”
吵闹了几句,众人又接着向林朝阳打听,听说他在巴黎接受了《巴黎评论》的访谈,李拓、张承治几人吃了一惊。在场大多数人却没什么反应,见他们几人如此惊讶,大家很是不解 这个年代国内的资讯不发达,引进外国文学著作的速度都是以年为单位进行计算的。最近这些年虽说放开了不少,但相比之下还是闭塞。
文学期刊因为时效性和政策的原因,就更不可能引进了。
除了一些走在文学研究前沿或者懂外语、有条件接触外文期刊的人,绝大多数作家是接触不到外国文学杂志的。许多人对绝大多数外国文学杂志的了解和认识甚至是零 张承治便给众人科普了一下《巴黎评论》在欧美国家的地位,最后还不忘总结道:
“单纯用国内的刊物做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收获》这种级别的,但是是读者遍布欧美的《收获》。听了他的比喻,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张承治又补充道:“他们的访谈栏目很有名,访谈的都是海明威、亨利·米勒、马尔克斯、赫胥黎这个级别的作家。”
“嚯”
众人顿时震惊,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不是,哥们儿你出个国、得个奖而已,咋这档次一下子就抬这么高呢?
众人只感觉眼前林朝阳仿佛脚下升起了一朵祥云,飘飘然到了半空,背后还发着光。
林朝阳面对众人那夸张的眼神,赶紧摇手,“没那么夸张。他们访谈的也有没那么出名的作家。再说了,我能上访谈,也是出版社牵线搭桥的。”
听到他这么说,陈健功又好奇的问起出版社的来头。
林朝阳介绍伽利玛出版社大家不太了解,一说“七星文库”,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1931年,一位年轻的独立出版商雅克·席夫林在巴黎创建“七星”出版社,推出“七星文库”丛书。这一名称取自以皮埃尔·德·龙沙为代表的7位16世纪法国人文主义诗人组成的“七星诗社”。
问世之后,七星文库便推出了波德莱尔、拉辛、司汤达等著名作家的作品,受到了文学界的广泛赞誉。
但到了1933年,由于七星出版社资金运转困难,在法国作家纪德的建议下,伽利玛出版社将七星文库纳入旗下,并依照席夫林的宗旨原则持续推出该系列丛书。
直到如今,七星文库已有超过50年的历史,出版了近千册书籍,涵盖了约200位世界重要作家的作品。
七星文库编辑部对收录作家的筛选近乎苛刻,这也就导致了每一位作品能够被收录其中的作家,都堪称一国之文杰。
比如法国的端木松在接到七星文库编辑的电话,表示他的作品将被收入七星文库时,曾欣喜若狂的感叹:入选七星文库,可以比得上一个诺贝尔文学奖。
再比如写出过《长夜行》的赛利纳,性格桀莺不驯,一生中饱受意识形态的迫害,却从未低头过,号称法国文坛最孤独的作家。
却在生前屡展写信要求编辑部将他的作品纳入丛书行列,但都被拒绝,直到他去世后作品才得以被纳入七星书库。
而在七星文库所收录的近千册文学作品当中,也有中国作品的影子,它们分别是《水浒传》《老子》《庄子》《列子》《红楼梦》和《金瓶梅》。
连番的震惊过后,众人已经开始有点麻木了。
所以当他们听到王濛特地代表文协到首都机场欢迎林朝阳载誉归国时,竟然没什么情绪波动。“还有什么没说的,赶紧都说了。”陈健功问林朝阳。
“没了,都说到回国下飞机了,还能有什么事。”
其实林朝阳还真有件事没说,他在伽利玛出版社的聚会上认识了个叫米兰·昆德拉的作家。
可惜这个时候米兰·昆德拉在国内还没多大的名气,他的作品在此前十几年前倒曾被引进过国内,但都是以“内部参考”的名义,知之者甚少。
众人围着林朝阳听了半天的热闹,惊讶、喜悦、震撼各样情绪收获了个遍,称得上是不虚此行。本来大家都打算离开了,李拓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朝阳,你奖状呢?”
“哪有奖状啊,就口头宣布一下。”林朝阳说。
人家龚古尔文学奖好歹都有50法郎的奖金呢,林朝阳去领个奖,奖金、奖状、奖杯啥都没有,食宿要不是有出版社管,都得自理。
众人想到这里,立刻感觉到心情舒畅了不少。一群人乌泱泱来,又乌泱泱走。
原本喧闹的家里,片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在国外待了一个星期,又经历了长途飞行,下了飞机又是采访、又是聊天,现在大家都走了,林朝阳终于可以躺在床上睡个好觉了。
他这一睡就是十多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清晨四点多才自然醒。
起床收拾了一番,还没到五点,外面依旧黑灯瞎火的他等到五点半跑到街上,早点店也才刚开业 “一碗炒肝儿,两个猪肉大葱包子”
吃完刚想算账,一摸兜,坏了,没揣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