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书正看的是新出刊的《沪上文学》,也就是之前的《沪上文艺》,林朝阳的《秋菊打官司》就是发表在这份杂志上的。
她把杂志指给林朝阳看是因为杂志上面的一篇文章,标题叫《论的狭隘民族主义》。
只是这篇评论文章的内容却让人一言难尽,光是看标题也知道说的不是好话。
“…过分强调与日本侵略者对抗的个人英雄主义情节掩盖了当时复杂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矛盾,也简化了对战争根源与影响的深入探讨。
其中设定的矛盾冲突多次着笔于民族独立与国家荣辱,这在特定历史情境下有其正当性,但某些表述明显过于情绪化,有意激发读者内心中的狭隘民族情绪,使得读者陷入缺乏判断的偏执角度。
在中日友好的大背景下,《棋圣》的内容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历史的多维度和复杂性也并非是一部就能够概括的。我们应该审视不同群体的经历与贡献,单一民族主义视角可能并不利于全面客观的历史认知。
放下狭隘民族主义倾向的批判,有助于我们欣赏作品的同时,保持对于历史的理性思考和对其他民族的尊重,促进更加开放和包容的社会氛围。”
《论的狭隘民族主义》一文并不长,全文也就两千字左右,笔者全程以高高在上的理中客角度将批了個体无完肤。
而且笔者的水平还不错,屁股虽然是歪的,但也不能说完全是在放屁,也是抓住了《棋圣》情节上的一些弱点在做文章。
陶玉书看完文章气得不行,可林朝阳却表现的云淡风轻,她忍不住问道:“你就不生气?”
“生气啊,可生气也没用。这人写这篇文章,一看就是用心不纯。看似置身事外,公正理性,实则是在偷换概念,玩弄文字游戏。”
“那就让他这么污蔑《棋圣》?”陶玉书不甘心的问。
“写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我们又没办法管住他们的手和笔,不要想太多了,只要能够有更多的人看到,有更多的人共情,这群人的歪理邪说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听着林朝阳的话,陶玉书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气闷,便拉着章德宁一批批判起了这篇文章。
“这人什么玩意儿啊!还狭隘的民族主义?可真会偷换概念,他怎么不说这是爱国主义呢?”
“还有这句话,什么叫‘单一民族主义视角可能并不利于全面客观的历史认知’?
合着我们受侵略的中国人民还不能发表自己对于战争的看法了?得顺着日本人的角度去说才对?”
两人越说越气,连带着也让其他几位作家关注到了这篇评论。
改革开放初期,由于对过去坚持的路线和思想的全面否定,文化界的反思潮流汹涌澎湃。
许多人自认为睁眼看世界,崇洋媚外还不算,同时还要将自己的东西贬低到尘埃里,奇谈怪论层出不穷。
在文学界这种思潮的拥趸也大有人在,如果让这次参加笔会的人来说,他们也对国家和政策有很多不满的地方。
但对《论的狭隘民族主义》这篇文章,众人的观感很一致,文章的历史和文化倾向性都有些不对劲。
可谁也没办法说人家就是故意的,你要是以这个角度去批判它,人家反而还会倒打一耙说,我这都是就事论事,你是上纲上线。
“可恶!”章德宁看着杂志,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不能让他们这么猖狂,我得约两篇评论跟它打擂台。”
陶玉书立刻回应:“我来写。”
章德宁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拓,“你不写,写篇评论总行吧?”
李拓现在写评论可比写顺手多了,他一拍胸脯,“没问题,这个我熟。”
章德宁又看向其他人,“大家有想法的都帮着写一写,咱们这回跟《沪上文学》来个论战,我就不信打不下去他们的嚣张气焰!”
众人纷纷响应,写篇评论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刚才都看了文章,态度确实让人很不舒服。这些天与林朝阳相处的也很好,这篇文章林朝阳肯定是不方便自己出来写文回应的,倒不如由大家来打个擂台。
文坛论战嘛,有时候比的就是人多。
见章德宁三言两语鼓动起大家同仇敌忾的情绪,陶玉书心中的气消了不少,回来对林朝阳说道:“以前真没看出来,德宁这人还挺护短的。”
聊了几句,陶玉书铺开稿纸,开始奋笔疾书,她要好好批判批判《沪上文学》的那篇文章。
火车一路北上,回到家中后两人休息了一晚,早起林朝阳往图书馆去上班,陶玉书还在家里继续写她那篇文章。
又过了一日,她揣着写好的文章往《燕京文学》去,她要争取把这篇文章发在下一期杂志上。
她一来编辑部,便看到章德宁与同事们说说笑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陶玉书问。
章德宁卖起了关子,“你猜!”
“不说拉倒。”
“你们夫妻俩真没劲,总是这样。”章德宁吐槽了一句,然后才喜滋滋的说道:“伱猜我们这一期杂志卖了多少?”
章德宁如此表情,销量自然不会低,现在杂志才上市半个多月,陶玉书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50万份?”
章德宁摇了摇头,“再多说点。”
“60万份?”
章德宁又摇了摇头,“大胆一点。”
“总不能200万份吧?”
章德宁埋怨道:“让你好好猜,你别漫天喊行不行?”
陶玉书笑了笑,“90万份!”
章德宁脸上露出笑容,并夹杂着得意,“差不多,印数达到90万份了,但这里面算了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