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的一个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章德宁眼睛在稿纸上打转,思量片刻后说道:“这个作者很有想法。你看这一段,‘从地下强劲喷出的,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把土地烧得旋转,举起黄色的痉挛的手,向日葵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
这一段太精彩了,完全诠释出了梵高这个天才的性格和心理,他的颜色就是火山喷发的颜色,弯曲的星夜、燃烧的土地,所有的植物与生命都向着太阳举起了痉挛的手掌。
他这一段是在说梵高,我更觉得他是在与自己互文,他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射到了梵高的身上。
这个学生诗人,不简单啊!”
说到最后,章德宁感叹了一句,她又问道:“他出版过诗集没有?”
“出什么诗集,连首诗都没发表过呢,这是他写的第一首诗。”
听着林朝阳的话,章德宁脸上写满了惊诧,“第一次写诗?”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诗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措词,最后说了一句:“天赋还真高啊!”
“我推荐的人肯定不会差!”林朝阳自夸了一句。
“切!”章德宁发出了一声鄙夷,“你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林朝阳一把将诗稿从她手里夺过来,“你们不要就算了,我推荐给别人。”
“诶诶诶!”
章德宁急忙拉住他,从他手里夺回诗稿,“哪有你这样的,送来的稿子还有往回要的。”
她起身来到一位中年编辑的桌旁,“老赵,你看看这首诗,林大作家倾力推荐的!”
《燕京文学》有专门的诗歌栏目,赵金久就是负责诗歌栏目的编辑,刚才他听着林朝阳和章德宁的讨论,心里一直痒痒,章德宁把诗稿拿过来,他立刻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赵金久抬起头,“好!初出茅庐的诗人能写成这样,真不一般。”
听到他这个责编的赞许,林朝阳笑道:“看来发表没问题了。”
赵金久说道:“还得等主编拍板。”
“那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林朝阳说着,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通讯地址递给赵金久,“要是过稿了,你们就联系他。”
章德宁调侃道:“朝阳同志,你现在可以啊,这是要当文坛伯乐?”
“什么伯乐不伯乐的,赶巧了而已。人家是我的忠实读者,看完了有感而发才写了这首诗。
拿来给我看看,我一看写的不错,我说我给你找个刊物推荐一下吧。”
章德宁听他说完,道:“难怪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聊完了诗的事,林朝阳正打算告辞,章德宁随口问道:“最近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
“没写?”
“开个了头。”
“长篇?”
“中篇吧。”
“嗯?”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到“中篇”二字,章德宁眼神一凝,连忙拉住了林朝阳,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中篇啊?中篇好啊,写多少字了?”
林朝阳笑眯眯的看着她,前倨后恭,不是个好东西。
“没写多少字。”
“写的什么内容,给我讲讲。”
“没想好呢。”林朝阳敷衍道。
章德宁多了解他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都快中午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
“嗐,这有什么的。你大老远的来给我们送稿子,这是支持我们的工作,我把老李叫上。”
章德宁叫李轻泉是一石二鸟,既找到了人报销费用,又能显示《燕京文学》对林朝阳的重视程度。
你看,主编都来陪你吃饭了。
李轻泉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不过听说林朝阳手里有一部中篇正在写,他也很上心。
他和章德宁两人拉着林朝阳跑到人文社隔壁北小街街口的小面馆,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又一人要了五两小肉面。
三人吃着饭,李轻泉问起了林朝阳的事。
林朝阳便把在燕影厂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李轻泉听后叹息道:“这种事还真不好判断是非对错,大家的观念和出发点不一样。”
“我不是想分出个是非对错来。我们两国邦交关系现在不错,不代表以后也不错。
国与国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有利益才是最根本的。
我就是想提醒国人,不要被日本人的小伎俩忽悠了。有着世代血仇的敌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短暂的蜜月只不过是利益的结合罢了。
可偏偏我们文化界有些人,你也不好说他是天真还是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