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从与卫天行开始交手到现在,他开口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所以当这个好字说出口的时候,那把拿在手里的木雕刀就已经跨越空间距离出现在了卫天行的额前。
木雕刀很小,刚好足够杀人。
卫天行现在很强,他的身前弥漫着祖祠传来的气息,这股力量就像传承了数千年的卫族一样厚重,几乎可以隔绝任何的力量,能够让其天然立于不败之地,但就是如此厚重的气息,在那把木雕刀下却显得那般薄弱。
就好像是一层纸,被轻而易举的撕开缝隙。
额前往外流淌着鲜血,卫天行的身体瞬息之间便挪移到百丈之外,那刚刚借取祖祠底蕴所获得的强大之感荡然无存,鲜血顺着鼻尖滴落,很小的伤口看上去却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自以为强大数倍便拥有了足以匹敌颜先生的力量,结果却连一把木雕刀都无法接得住,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沉,尤其是卫天行自己更是瞳孔缩成一点,心悸的触摸着额前的细痕。
颜北,竟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天下五境,还剩几人会是他的对手?
“动手!”
曲白发低喝一声,背后生出似河非河,似发非发的神相法身,通体呈碧玉琉璃之感,像是无数细长的丝线,自成循环,连绵不绝。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单打独斗并不可取,所以在曲白发喊出动手二字之后,十位大修行者同时出手,谁也不会有留手。
破碎的佛像重新凝聚,狰狞的妖雾遮天蔽日,十尊神相法身在同一时刻屹立于天地之间,嘶吼咆哮间像是要生生撕裂这方天地。
卫府之内,卫城之内,乃至方圆数百里,所有人只要抬起头就能够看见那变色恶劣的苍穹和十尊神相法身带来的震慑。
这是无数人终其一生也很难见到的场景,十余位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自从一千多年前那场战争结束之后,直到现在有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等声势,单单用骇人听闻四个字根本就无法形容。
木雕刀回到了颜北的手里,那株梨树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双眼眸变得更加明亮,甚至这一次就连身体表面都开始浮现微弱的光点,这是桃李春风运用到极致所带来的结果。
十位大修行者将颜北围绕中央,各自用出强大神通,任何一人的攻势都足以开山填海,颜北身处中央就如同那棵梨树一样被狂风席卷身形,猎猎作响。
他握着木雕刀,强大力量吹落了无数片梨花瓣,颜北抬起了左手,无数掉落的梨花瓣好似有了生命上下呈网状排开,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网球包裹着颜先生的身体,他左手用力一划,形成了网状球体的无数片花瓣瞬间绽放璀璨光亮。
宛若繁星。
当十位大修行者带着十尊神相法身来到近前之时,环绕颜北的繁星花瓣也随之迸发出去,光芒里出现了一把木雕刀。
“现在看来你来参加婚宴想要做的事情似乎真的与我有关。”
卫府之中的所有人早已经撤离出去,无论是宾客还是卫族子弟,偌大的卫府短短时间里就已经空无一人,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哪怕有意控制也会不可避免的波及四周,何况像这样庞大的战斗谁也不敢分心去控制溢散的力量。
就连卫城靠得近的百姓都惊惧的跑出很远。
李子冀和君上随着纯阳宗几人一同到了外面,李子冀看着场间正在进行的战斗开口说道。
颜先生以一当十,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确震撼,哪怕李子冀已经经历过很多次震撼人心的事情此刻依然无法压下这种情绪。
每个人都如此。
尤其是其中一方关乎到梨园,关乎到圣朝,如此特殊且强大的身份就天然引人注意。
君上也在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讶色和感慨:“你相信命吗?”
他并没有回答李子冀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李子冀没有说话。
君上觉得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本来今天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但你却偏偏非要带走卫菁,如此这样也尚能接受,因为我在这里你就带不走卫菁,可颜先生却也来了。”
“刚好就在今天,也许本就在看护着你,也许本就是冲着卫菁来的,可无论因为什么,他都已经来了。”
君上收回了注视着苍穹之上的目光,转而将视线放到了李子冀的身上:“现在大修行者们分身乏术,就只剩下了你我二人,这会不会就是命中注定要我今天杀了你?”
他并不想这么快和李子冀交手,因为还不到时候,因为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似乎上天偏爱弄巧,现在偏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李子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并不代表不在意任何细节,如果你能早些注意到卫族与琉璃宫联姻的是卫酒徒的妹妹,并作出更改,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这其实并不是注定的命运或是什么,只是你的问题。”
“你想要做成一件事,却没有算到每一处可能存在的遗漏,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我倒是十分赞同,只不过恰好相反,并非是你杀我,而是我杀你。”
李子冀右手虚握,折渊剑的轮廓在掌心之中缓缓浮现,他的目光从平静变为凌厉:“儒山外你杀了兵奴,那笔账我始终记着,现在该到你还的时候了。”
在退出卫府之后,诸多卫族子弟都想着要趁此机会杀了李子冀,毕竟都已经与颜北动手了那就没必要再过多顾忌什么。
可他们的这些心思刚开始因为太过震撼而没来得及浮起,现在才缓过神来打算动手却又被李子冀这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意而惊的不敢动弹。
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杀机?
就好像浓稠的血海,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剑悬在脖颈上。
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