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钦天监,司天台。
“监正,如何今日这么早便来司天台了?”
杨汝常笑一笑,道:“你等夜观天象也是辛苦,今日点了卯之后,便想着来转转。”
“监正对待我等真好。”
杨汝常微笑着走进公房,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钦天监的天官已经再三向他承诺王文龙不可能算出太白经天的日期,他就是一个赌徒,但杨汝常在这几天的舆论风暴中,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有些后悔,自己明明是个风水家,为何要卷入钦天监司天世家与修历派的斗争之中?
如果现在给他回头的机会,他肯定会在年初选择去泗水修皇陵,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杨汝常镇定心神,坐到椅子上,开始翻阅昨晚的观测记录。
“好在那王建阳定然算不出太白经天之日,否则岂非大祸事?”
“熬过今日,那王文龙死期也到了!”
就听门外一阵脚步,秋官正高城急急忙忙走进来,满脸的喜色:
“监正,刘烶已经去往礼部马场驱赶王文龙,那王文龙还想沽名钓誉,用自己的性命来造舆论,哼,不自量力,我等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今日就要让他身陷囹圄!”
“我晓得了,你们好生办,不要出纰漏。”杨汝常笑着嘱咐说。
高城笑着点头:“大人放心,我再去前边看看。”
看着高城满脸兴奋的出门,杨汝常不禁摇头叹息:“可惜,害了一个好人……”
这几日国子监学生们散发的王文龙传单,杨汝常也看到了,极有感触。
杨汝常虽然被迫和钦天监的天官一派,但是打心底里他却根本看不上贝昇等人。
这些人在钦天监之中强占权力,让杨汝常这样实际有能力的人才都难以出头,他反而是对于王文龙有几分欣赏,以为王文龙是個难得的人才。
王文龙这几日和钦天监官员斗争的过程,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之时进入钦天监,一步步往上爬的艰难。
那时的钦天监世家也是如同现在打压王文龙一样的打压他,幸亏他凭借自己的学识获得了皇帝的信赖,终于有出头机会。但这一转变也已是二十多年过去。
王文龙却正如当年那个没有屈服时候的他。
不过这么令人敬佩的王文龙今日想要得桃厄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今日真的出现太白经天之象。
杨汝常嘲讽的摇了摇头。
这可能性却是绝不存在的。
杨汝常这几日也仔细了解过计算太白经天的难度,无论从大明还是西方的天文来说,算出太白经天的发生本就有极大困难,更遑论将时间准确在某一天。
就算王文龙的计算真的没有错误,由于统计数据的缺失,太白经天的时间误差也绝对会大于一天的水平。
而钦天监势力太大了,不会给王文龙第二次机会,哪怕他只是算错了一天,太白经天发生在明日,钦天监以及京城中的守旧派官员一样会一拥而上,以妄议天变、祸乱民心的理由将王文龙问罪。
“人才又如何?”
杨汝常脸带嘲讽的苦笑:
“京城并非人才、忠义所居之地!”
欣赏也仅止于欣赏,理智的选择,杨汝常不光乐意见到王文龙的倒台,甚至愿意主动推一把,让钦天监能治王文龙与死地。
虽下了狠心,他却依旧觉得自己心头慌乱。
“怎么回事?”他心中不解,下意识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对天打卦。
这时外边又是一阵脚步声,比起刚才高城的轻快脚步不同,却是分外的急促慌乱。